送行宴必不可少的,就是喝酒。
魏安然酒量不行,但酒品还行,今晚她来者不拒,多喝了两杯,脸上便染上酡红,话也少了很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段东哪能由着人把小姐灌醉,立马起身替她挡酒。
不过这五溪人除了制毒外,最擅长的就是酿酒,当地好酒数不胜数,人人都有好酒量,单一个段东是喝不过他们的。
段东双拳难敌四手,败下阵来,邓齐和邓久又迎了上来……
最后,连邓齐邓久都醉的不省人事时,吴杜若和文雯二人又站了出来。
魏安然缓了这么久,不再是先前那副迷糊的状态,而是稍微清醒了些,正想笑笑,一抹白色映入她的眼。
魏安然心漏跳一拍,等那人走进,她看清是桓麟后,才松了口气。
桓麟难得穿了身常服,这半年时间里他长高了不少,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衬得他越发高挑瘦削。
他常罩在黑袍里,只留一双眼睛看人,他的眼睫很长,垂下时,遮住眼珠,只觉得目光深沉,看得人心里一紧。可若是他笑起来,就仿佛三月融开坚冰的溪水,一下就和暖起来。
魏安然站起来,笑眯眯地抱怨,“我们都喝的差不多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故意的?”
“我不灌你酒!”桓麟瞪了她一眼,“带你去个好地方。”
“能不去吗,我想回去睡觉了。”
桓麟垂下眼睫,阴恻恻地冷笑两声,“当初求我教你医术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她为了留下来学医,可是把她这辈子的厚脸皮都用上了,整日死皮赖脸地缠着人,他说什么自己就去做什么,听话得很。
魏安然笑了笑,“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听你说我那时候的蠢样,我跟你去就是了。”
——
桓麟口中的好地方,其实就是一处竹屋,里面放满了各式药草和医书典籍。
“这里是我师父生前修行的地方,我买通了下人,才能带你进来,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可以破例准许你拿走它。”
这是前邑首修行的地方,又岂是买通下人就能来,甚至还能往外带东西的。他们能进来,想必桓麟费了很大功夫。
魏安然此时要是还看不清桓麟对她的心意,那就不是眼神不好或脑子不好的问题了。
但她笑得真挚,仿佛两人只是好友那般,道谢:“那就多谢了,回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我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们盘瓠族的男人,从不需要女人帮忙。”
这话,倒有几分讽刺某位男人的意思。
魏安然不在意的笑笑,没理这一茬,而是大大方方地走进竹屋,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医书,自然是要带几本回去看,药材吗,那也得可着珍贵的,少见的去挑。
“我劝你还是空出手来拿药材吧,医书我都帮你看过了,里面没有能帮夜非辰留下子嗣的。”
他这开口两句话,句句不离夜非辰,堪故意挤兑了,魏安然虽然竭力维持着刚才的表情,脸上的笑意却是淡了的。
桓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过火了,但是话说出口就没必要再收回来,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魏安然面前,“魏安然,我有话要告诉你。”
“不用说!”魏安然挑眉,“我已经知道了。”
桓麟大惊,“你真知道?”
“是,我知道。”
魏安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话不说破,便有继续做朋友的机会,若是道破了,那我只能遵从大夏的礼法,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魏安然!”桓麟没料到她拒绝的这般干脆,“你的心当真一点温度都没有吗?”
魏安然抬眼,“对他,我的心是有温度的,对旁人,我的心就如你想的那般,无情无义。满意了?”
桓麟噎了一下,眼神黯淡。
他其实想劝她,那人只有十年光景,又留不下子嗣,绝非良配,若她愿意留下,别说这房间里的医书药材,就是整个五溪,他都有本事送给她做聘礼。
魏安然象征性的拿了两样药材,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对一边走神的桓麟说:“别再往坟头上跑了,放眼整个五溪,你是医术最好的人,好好把你身上的本事发扬光大,造福戎蛮人。”
桓麟却头也没抬一下。
魏安然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叹了口气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桓麟才落寞地喃喃道:“你怎么跟我们五溪人一样,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呢?”
——
第二日一早。
魏安然他们天刚亮便收拾好东西,准备起程。五溪百姓自发的给他们送行,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把他们送到山口,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魏安然归心似箭,一路命人快马加鞭,直奔京城。
走了月余,行至巨鹿,便收到了夜非辰的来信。
“噢哟,什么叫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啊?那咱们走慢点,再赏赏花,走上个一年半载的再回去?”吴杜若眼尖,拿这话逗人。
段东瞪她一眼,“吴姑娘,私人信笺,你偷看也太失礼了!”
吴杜若冷哼一声,“安然都没说什么,关你屁事!”
“粗俗,无礼!”段东忍无可忍。
吴杜若怼回去,“你知礼,你最知礼,你就该去国子监教书,专教礼法!”
“你们俩,少说两句吧!”
魏安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不解,“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能吵起来,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段东,你上辈子是不是跟杜若有仇,这辈子才没完没了?”
段东冷笑一声,“这辈子我不介意再留下点血海深仇。”
“你敢,看姑奶奶不弄死你!”吴杜若作势就要上手揍人。
魏安然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心道做主子的太没架子也不好,容易让下人忽视,不听指挥,就比如现在。
因为这个闹剧,好好一封情书,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玄初交完信,又掉头骑马飞奔而去。
魏安然命邓齐邓久二人也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
缓缓归?
她才不要!
又过月余,魏安然一行人到了保定府,离京城就剩三日车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