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竹楼前,夜非辰松开她,“你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那……回去的路上,你能看清吗?”
“玄若他们在呢。”
说完,外面下起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来,魏安然忙道:“等着,我上去给你拿把伞再走。”
她拎起裙摆就要往上跑,心里一着急,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往后仰去。
夜非辰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接住她,动作之间,他的嘴唇划过魏安然的耳朵。
魏安然觉得一个柔软的东西擦过耳朵,扭头去看,方知是夜非辰的嘴,耳朵一下就红了,一路蔓延到脸上,眼神也无处可放。
盯着他吧,太刻意也太害羞,不看他吧,又舍不得。
夜非辰眼瞧着魏安然红了耳朵也红了脸,想起先前她给自己施针,直接上手撕掉自己的衣裳也没红过脸。
先前他只觉得这丫头胆子大,脸皮厚,如今一瞧,怕当时也是强装镇定的。
他目光坦坦荡荡地落在那丫头脸上,越看越喜欢,甚至不想放开她。
“你上去拿伞,我在这里等你,咱们再走走。”
“雨大,若是着凉了怎么办?”魏安然更怕他眼睛看不见。
“这有什么?”
夜非辰忍不住逗她,“若是着凉,咱们俩就待在一块养病,就不用分开了。”
魏安然:“……”
——
魏安然刚把伞拿下来,就傻了眼。
先前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别说出去散步了,就是行走都困难,夜非辰此时正站在檐下看雨,还有溅进来的雨滴,打湿了他的衣角。
两人对视,然后笑了。
魏安然拿着伞走上前,夜非辰接过,撑在两人头上,另一只手环着她,问:“五溪的雨一直像这样突然就变大吗?”
“可不只是突然变大,甚至你抬头是晴空万里,低头就是倾盆大雨的砸下来。上回我和杜若出门,眼瞧着天气晴朗,结果走着走着就下起大雨来。”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两个就往竹楼跑啊。我跑的慢一些,被她好一阵嫌弃,不过她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雨太大,她没看清脚下,一脚踩进了大水坑,溅了一身的泥水。”
夜非辰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我就说我未来的王妃是只猴子,这么瞧来,还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野猴子。”
魏安然轻捶了他一下,“你见过这么美的,还会看病的猴子吗?”
“见过。”
“嗯?哪里?”
“我怀里!”
魏安然愣了一下,然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你笑什么?”夜非辰问。
“没,没什么!”魏安然笑声还没收住就回答他的问题,“就是觉得和先前你在我心里的印象不一样,还没有适应。”
要是放在以前,就是魏安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夜非辰会说这种话。就是十几岁时初见的他,也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小大人模样,长大后愈发的清冷淡漠,根本走不进他的心。
“我只是想哄你开心。”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太过宠溺,魏安然简直要浸没在他的温柔里了。
她笑了笑,“你跟我说实话,朱家退婚一事,到底是你所为,还是被人不小心走漏的风声?”
夜非辰轻笑着摇摇头,到底什么都瞒不过他聪明的安然。
“是我放出的风声,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我命不久矣,朱林河以为我能活到给朱璇语留下地位和子嗣,结果不如他所愿,便上门退亲了,父皇也是知道的。”
“朱家小姐呢,她可愿意?”魏安然小心翼翼地提起。
夜非辰摇摇头,“听说是闹了下。”
“怕是她会把你恨透了!”
“那又怎样?”夜非辰低声说:“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像我的安然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的安然!
魏安然听到这话,像是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只觉得这般柔情蜜意像是在梦里一样。
“夜非辰,你嘴巴上是抹了蜜吗,怎么这样甜?”
夜非辰忍着笑,从怀里掏出一包包好的东西,像是糖,“我吃了这个,你要不要尝尝?”
魏安然懵懂地点点头。
“张嘴。”夜非辰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边,勾得魏安然半点雨声也听不到了。
魏安然只盯着他的手,然后张开嘴,凑到他手边,张嘴吃掉那颗糖。
少女的舌尖温热,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指尖,夜非辰只觉得这热气直冲他的心脏而去,他心中一颤,收回的手垂在身侧,又捻了捻,更不想与她分开了。
“是我在凉州城买的,甜吗?”
魏安然脸上绽开个甜蜜的笑,“甜!”
比她吃过的所有的糖都要甜。
——
五溪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二人散步回来,雨已经停了。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不想开口说再见,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总不能跟傻子一般,站在门前一整夜。
夜非辰觉得此时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那,你也早点休息。”
夜非辰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又从二楼小窗探出头来摆摆手,这才转身往黑暗里走去。
直到她看不见了,夜非辰才咳嗽了一声。
玄若玄初一直跟在自家主子身后,走上来,就听见他们王爷压低了声音道:“带我去找段东。”
——
段东做梦也想不到夜非辰会来找他,忙行了礼,给人上茶。
夜非辰皱着眉,一脸疲惫地开口,“方才你跟安然说了什么?”
事到如今,段东也不再瞒着什么了,“我家二爷临终前曾嘱托过小姐一件事。”
“是想让她结婚生子后,把子嗣过继到魏家吗?”夜非辰的目光格外幽深。
段东难掩心中震惊,“王爷英明。”
“这倒是难办了!”
夜非辰起身走到窗前,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虽然他语气神色十分平和,但背在身后的手却在暴露了他心里的忐忑。
“她,怎么说?”
“小姐说须臾百年,不过时也命也,能有十年好梦可做,她该跟老天爷道谢的。”
夜非辰听罢,许久没有说话,嘴角却是勾起的。
段东深吸一口气,“王爷可曾想过,十年后,小姐不过二十有七,却孑然一身,该如何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