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从小就是这样,认准的事,就是撞破了南墙也不回头,很多事只默默地埋在心里,不到处去说,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魏安然原本是想悄悄进来的,如今见那人坐在床上,放下心来,推门走进来。
走近一看,这人手里拿的正是她的医书,眼神难掩慌乱,“你先洗漱吧,等一会邑徒会来给你看病。”
“昨晚你在哪里睡得?”夜非辰没有动作,反问问起她来。
魏安然心想,你还好意思问,昨晚拉着我的手半宿不放,自己就只能干坐了半宿,这会还头昏脑涨的。
夜非辰倒是十分淡定又坦然地问:“在这守了一夜?”
“谁守夜了?”魏安然脸颊爬上红晕,“我跟杜若挤了一晚。”
夜非辰看着她,笑得一派温柔,“这里有热水吗,我想沐浴,换身衣裳。”
夜非辰素来是个爱干净的,虽然不至于焚香沐浴这么繁琐,但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也不想带着一身赶路的脏汗和灰尘。
“这里有天然的温泉,水很干净,我们平日里就都在那里……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魏安然突然觉出这话中的别扭,便没再说下去,抬头一看,就见那人素来冷峻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她瞧。
眼里全是温柔。
“怎么不说了?”夜非辰故意逗她。
魏安然只能半晌憋出一句,“你要是嫌弃也没办法,反正这附近只有这一处!”
夜非辰扑哧一声笑开了,没忍住回嘴:“我说我嫌弃了吗?”
魏安然:“……”
“请吧,你在前面帮我带路。”
“那,那你别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夜非辰看着她在阳光下的侧脸,没留神看呆了,心猿意马地说:“我眼神不好,你帮我去整理好带着。”
魏安然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人怕不是赶路累出幻觉来了,说话怎么越发不要脸了。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自己去拿!”
夜非辰哑然失笑,“魏安然,咱们俩不过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剽悍了这么多?”
“那得看我跟谁说话!”
“你的意思是,你专门对我这么凶?”
魏安然咬牙切齿地说:“谁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我就对谁凶。”
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里涌上来,夜非辰从后面轻轻地揽了她一下,安抚地拍拍她,只一瞬,又松开手,“好吧,那你凶吧!”
他这般示弱讨好,反倒让魏安然心生疑惑,觉得不踏实。
他到底什么意思?
赶了八天八夜来到五溪寻她,这么温柔的安慰她,目光里的情愫都毫不遮掩,难道说他早就忘了自己定过亲?
魏安然叹了口气,“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安然!”夜非辰突然喊住她,“在有些人身上花时间,不算浪费。”
——
一句话,让魏安然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
她这一路,都像是出了神一样,甚至呆呆地跟着夜非辰走到了温泉池边,被夜非辰一喊才回过神,红着脸跑到外面的石头上坐着。
那句话的冲击实在是巨大,以至于等夜非辰从温泉里出来,她还坐在石头上发愣,两颊通红。
这丫头今日换了大夏的女装,即使穿着春装,那腰还是盈盈一握,身量瞧着比先前还要高了点,脸上一点也没变,还是那般明艳。
这边气候温润潮湿,倒是把她养的很好,越发的水嫩,周身的气质也更恬淡高洁,让人一眼就记到心里。
他勾起嘴角,就这么盯着看了她一会,又朝远处的玄若使了个手势。
玄若会意,与玄初和其他暗卫一起,守着这片竹林。
今日气候和暖,倒是比大夏的春日还要暖和些,竹林郁郁葱葱,山野间清风阵阵,还有不知名的野花香气,仿佛是世外桃源一样。
夜非辰走到魏安然面前,道:“陪我走走可好?”
魏安然迷迷糊糊地起身,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边在林中漫步,迷糊道最后,她终于醒了。
她停下脚步,仰着小脸,干脆地问:“夜非辰,你睡也睡醒了,衣服也换的干净了,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什么问题?”夜非辰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故意逗她,“你再问一遍,我都忘了?”
“你!”
魏安然脑子里还是乱作一团,满脑子都是问题,她也理不清头绪了,最后,她鼻子一酸,脑子里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你来做什么?”
昨天夜里,她等他睡稳了,才抽出手,悄声去了师傅房里。
师傅醉醺醺的,跟她说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她知道了荣王战败,他们打了一场胜仗;知道了这人身受重伤,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也知道了他获封亲王,成为大夏最年轻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似乎所有事她都知道了,可他为什么会来,又是来做什么的,她只有听他说了才安心。
夜非辰低头一看,轻笑道:“你给我送粮,送匕首,我来看看你还不成吗?”
原来,他只是来看看我啊!
魏安然心里涌起一阵悲伤,仿佛来了一阵无情的风,把她心头那点柔软的,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吹熄了。
她眼神暗下去,沉默了半晌才说:“好。”
夜非辰看着她眼神黯淡,不忍心再逗她,掏出匕首看了看。
“这把刀,是我外祖送给我的,刀鞘上镶着的三颗回鹘珍贵的珠宝,你知道为什么是三颗吗?”
魏安然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我们回鹘有个传说,相爱的人会受上天眷顾,三世都会相遇,然后爱上对方。”
魏安然一脸的难以相信,“一世相爱都不容易,还三世,果真是传说。”
“安然!”夜非辰的脸色暗下来。
魏安然只好改了口说:“好,好,好。就三世,一世也不能少!”
夜非辰简直被她这敷衍的态度气得吐血,心想:这丫头不光脾气不太好,不解风情这件事也有点随她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