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弛小时候曾经想过一个问题,应该说是两个问题,两个很矛盾的问题!
都说女人不要离婚,就是忍气吞声也不要离婚,都说女人结婚以后就不完整了,二婚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没人要……又说,女人不结婚不生小孩,是不完整的……
到底哪一个才是‘不完整’的定义?
人类自相矛盾!
长大以后,步弛知道,都不是。
没有谁必须活在别人的标准里。
不完整……
不完整?
不完整!
这些说法和束缚,让步弛对‘不完整’这三个字,有生理性的反胃。
就好像自由飞翔的鸟,被捉进笼子里关起来一样。
威权下高高在上,雕饰ta的躯壳,彩绘ta的羽毛,塑形ta的翅膀。
步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顺从,会麻木,她不确定自己真的有能力一直反抗。至少直到现在,她自认她的能力一直不强大。
但要她放弃?
也不是现在。
步弛没有跟同龄人探讨过这个问题。
回到长辈们一定要晚辈婚孕这个事……
步弛想起小城的所谓‘大环境’……
小时候,步弛知道小学同学里,很有一些家庭一家有两个、三个兄弟姐妹甚至更多,小步弛疑惑地问妈妈……“为什么我们家跟同学家不一样?”
……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一家只能生一个,妈妈跟她说,“少数家庭会偷偷生,因为ta们喜欢小孩子……”
步弛没想到不止一两个同学的家庭是这样……
“谁是家里有哥哥姐姐的?”老师在一年级班会上问出了这个问题,“家里有哥哥姐姐的同学,请站起来。”
步弛当时对亲哥亲姐没有概念,她在想——“年龄相仿、偶尔一起过家家的表哥表妹,算吗?”
也叫哥哥、妹妹来着……
妈妈说ta们也是家人来着……
小步弛转动了一下脑袋,她年纪在同班同学里算小的,身量也不高,她不太怕老师说她‘乱动’‘瞎看’,关键是——她太好奇了,她不想留下疑惑。
站起的同学里,有的犹犹豫豫的、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由此步弛知道——她应该坐着的,妈妈说过类似‘偷生的行为不被支持’的话,是以,她判断自己不是‘该犹豫’的‘少数人’。
有的爽快大方站起,由此,步弛好奇这个同学的想法,她知道那是自己没有体会的困惑所在……
环顾一圈,光是目光所及之处,站起的比坐着的少一点而已……
脑袋再回归正位,想起妈妈说的‘少数’……
确实,50%少一点也是‘少数’——这是步弛后来在学‘少数与多数’时总结的。
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还能有这样的情况,‘独生’已经新潮了,那么,小城里长大、接受教育的长辈们对于‘不婚不孕’的想法,自然是依从时代的局限性——认为是离经叛道的事。
24岁的步弛曾经也没有想过还有‘不婚不孕’的可能,她认识这四个字,单独拎出来都认识,可是对于这四个字的组合,她的认知停留在字面。
不知道需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包括近两年更加了解的,关于‘不婚不孕’需要做的物质准备和精神准备,当时的小学生步弛、中学生步弛、大学生步弛都不知道。
而长辈对她展示的‘不婚不孕’可能面临的生活困难,更是一度将小步弛脑海里对此的萌芽,打入深渊。
在小步弛的记忆里,长辈的态度仿佛将‘不婚不孕’与‘死路’划上等号。
后来……
“我可以去养老院。”高中生步弛提出了解决方案。
“唉……”
“你还小……”
“你不知道……”
长辈们对于养老院讳莫如深……
“养老院对待没有子女的老人……很差吗?真的吗?”
这是一个社会议题,步弛明白绝无百分之一百的事,“有的。”
如何刚柔并济地改善这一类情况,才是青年人的责任。
青年人,之中很有一部分,有一天,也会成为入住养老院的老人。
如果能解决养老体面的问题……
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人抱着‘养儿防老’的想法,糊里糊涂地结婚、糊里糊涂地凑合甚至忍耐着过完一辈子呢?
完了……
这是24岁的步弛也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夕阳和朝阳一样,需要人驻足去留意、去赞叹。
“未来开养老院需要的人脉、资源,你现在就可以多留意留意……”步弛良言入耳,李乐恬福至心灵。
既是妈妈的另一个从未见过的梦想,也是教育之外的、人的一生密切相关的部分——养老。
“开一家养老院……”
……
“妈,没事去参加一些敬老院的公益吧?”
“带着女儿去。”鸡妈娃·弛字字清晰,凭借对自己最深刻的了解,步弛认为高二的步弛应该多接触一些地气,才不会整个人飘飘然的。
“敬老院……”李乐恬打电话给了她的朋友,“唉,张涛,你不是在敬老院工作吗?”
“唉!唉!”李乐恬有一个优点,甭管多久没联系的朋友都能特别自然地和对方沟通。
大概,是人缘好的一种表现吧……
“小弛,你是不是团员啊?”李乐恬还有一个优点,执行力很强,所以只要你给她一个方向,她能给你惊喜。
“对……”高中生步弛有些疑惑,妈妈从来没问过她这个事,“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入的团?”
“……”步弛回答,“初中……怎么了?”
“噢,没事没事,写作业去吧……”李乐恬挥挥手打发人,“那个,国庆节放假,跟妈妈去敬老院。”
“作业必须先写完。”
“啊?”
“去什么敬老院啊?”
高中生步弛表示,‘妈,您看我像作业‘先行’的学生吗?’
“去看看外公外婆的邻居嘛。”
“噢。”外公外婆的邻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话是这么说,可没见到步弛哪一次能拒绝李乐恬的安排的。
母女二人连同步再议,来到了敬老院。
“哎呀这么辛苦啊!”妈妈和敬老院的工作人员聊了起来,起初是张涛叔叔介绍ta们认识,后来叔叔闪了,妈妈发挥她的社牛属性,和人聊上了。
这边,也发生一些对话ing…
“你爷爷奶奶在这儿吗?”
“不在。”
“你家有老人在这儿吗?”
“那位李奶奶和她的老伴儿,是我外公外婆的邻居。”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步弛。”
“?”
“姓步,一步两步的那个步,”步弛原地踏了两步给问她的爷爷奶奶看,“弛是松弛的那个弛。”
“噢!”奶奶恍然大悟。
“嗯。”爷爷点了点头。
ta们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你会弹琴吗?”一位爷爷比划了弹琴的手势。
“不会。”
“噢!”
“我会画画。”
“我给你们画吧?”步弛心想,虽然今天没带纸笔,她可以找工作人员要一些吧。
老人们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回到家后,李乐恬和步弛复盘今天的行动。
“老人们不想我给ta们画像。”步弛觉得信心有些受到打击。
“你可以去学一首两只老虎的钢琴曲。”李乐恬提出建议,原本她可以不带步弛去的,但是她希望借此顺便教育一下步弛,又不想步弛去了像个呆子一样,“或者你可以给ta们唱歌。”
“啊?”步弛没想过开嗓。
“算了,下次你不去就不去了。”李乐恬有些放弃了。
步弛听到李乐恬的话,心想——又来了!
“我又没说我不想去了。”
“你怎么老是这样?我得把‘我想去’这三个字写在脑门儿吗?”
“或者应该写‘我想去,逗号,披荆斩棘我也想去,句号,’是吗?”
“那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还以为你不想去了呢。”李乐恬反驳,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最能体察女儿心思和想法的人。
高中生步弛对妈妈无语了,老是这样!
无法沟通!
“步弛,表达得坚定一些积极一些。”24岁的步弛从她和妈妈李乐恬的相处经验中提炼出一点窍门,说给高中生步弛听。
高中生步弛接收到了一些福至心灵,‘哎!’
‘李乐恬这个人哪!’
‘该不该说她性子软呢?又不贴切……’
‘该怎么形容她呢?’
“妈,我去。”步弛不带感情色彩像个机器人一样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剪一些窗花,”步弛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到时候带去。”
‘窗花可以起到装饰的作用,让人看着开心,装点节日氛围,也可以留很久,还有……我不用贡献才艺表演。’
为了给那个玄学的‘坚定’‘态度’加个码,步弛心想‘我让李乐恬给我加零花钱!’
‘这样,她总不会怀疑我的‘坚定’了吧?’
‘跟她相处,怎么别别扭扭的怎么?’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着准备帮着买的,也告诉我。”步弛对妈妈咧出了八颗牙标准笑容。
步弛让妈妈看到了女儿对自己的事业的支持,以及女儿的勤劳刻苦。
李乐恬欣慰于女儿的话,她有点不可置信,“你是认真的?”
“你要给我零花钱,妈咪。”步弛出于某种很复杂的原因提出了这个要求。
当然……主要是为了钱。
“好!”李乐恬心想,自己挣钱不就是为了这个祖宗吗?
都一样……吧?
“唉!你要是能更懂事就好咯!”李乐恬对着15岁的步弛说出真实想法。
“怎么,要我当杨白劳?”15岁的步弛总是一副‘不理解’‘要看穿妈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