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台，背靠着的墙是步弛喜欢的浅绿色，是妈妈选的颜色……
教室也是妈妈布置的……
书柜里还有步弛的课外书……是妈妈‘引诱’步弛贡献在书柜里的……
——
“小弛，你看过的这些课外书给妈妈，妈妈把这些书放到机构的书柜里，好不好？这样一来书柜才不会空空的，你到机构还能看。”
“妈妈给你买新的课外书放家里。”
小步弛点了点头，她是无法拒绝这个提议的。
……
“小弛，妈妈把你的书带来机构了，你亲手放到书柜里，好不好？”
“我来！我来！”小步弛蹦蹦跳跳地应着妈妈的提议来到了书柜，那时候的她很兴奋，有很多仪式感。
……
前台是妈妈和步弛的天地，有什么需要的几乎都可以在那里找到。小步弛对东西的位置很熟悉，总是很乐意为别人服务。就算妈妈整理过，东西改了位置，步弛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翻动寻找，这是她作为小主人的快乐。
‘怎么维护这样一家小店……这么难？’
步弛听见妈妈的脚步声，她很熟悉。
门锁叮叮锵锵地开了……
“啪——”“啪——”
灯开了……
妈妈还是那样……在没有前台的时候，她怕让学生或者老师等在门外，她觉得这样失礼，于是尽量早到。
有的时候，有学生或者老师早到，她也对他们表示抱歉。
“明明是他们自己在这儿附近晃荡，然后提早来了，我们上课时间清清楚楚的，他们自己选择早到，我们在吃饭也没办法吧？”十几岁的步弛表示不理解。
“不是这样说，我们做生意的，就有责任不让他们多等待的。”
妈妈总是这样客客气气地对待别人，二十几岁的步弛却不将此奉为信条，她亲眼见到妈妈很累……而且有的周末，母女二人在附近吃饭，吃到尾声，妈妈接到询问的电话就催促步弛吃快点。
心情好的时候，步弛还是愿意效仿妈妈。
……
“恬姐。”待到学生都就位上课后，对面琴课的老板来到了机构。
步弛心想——我一定帮助妈妈的合伙成功生存下来，然后逐渐转型。
梦想需要戴上理智的翅膀，保护梦想免受夭折之痛。
“你来了。”妈妈对工作伙伴一贯保持微笑和适度的热情。
妈妈对学生和家长也是谦和有礼。
唯独对步弛……
步弛十几岁时有时惹妈妈生气，她就会欣赏到妈妈接工作电话前后的‘变脸’……
——“步弛！你怎么又考这么一点分数？”
2s后……
——“喂～天天的妈妈～您好您好～”
直到大学毕业后，步弛总算能明白这种被社会毒打的痛。
……
“我们签的合同你看看。”琴课老板把她手中的资料放到了桌子上。
今日份的鸡妈娃·弛上岗了，“妈，你不是有一位律师朋友？”
“你把合同给律师看看。”对这种东西可不敢大意，这种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嗯。”妈妈对琴课老板笑了笑，“合同先放我这儿，我待会儿看看。”
“好。”琴课老板和妈妈侃了几句，就回去了。
“妈，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步弛对于自己这样子一惊一乍的业务能力也很无奈！
“妈，艺术课也不只有钢琴、乐器，办声乐班咱们可能没有这个师资条件……”
“不过，还有跆拳道、绘画、书法、编程、乐高、跳舞、围棋……”
“如果你开跆拳道的班，我第一个报名学。”
“小弛报名学跆拳道……”李乐恬想了想，把自己‘奇怪’的想法pia回脑海深处，她浅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不可能呢？”步弛不明白。
妈妈失业以后，对步弛的生活质量和精神的打击也很大。
如今，她学会了居安思危……
毕竟，妈妈发达了，对步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步弛把想到的灵感过了一遍嘴，顺带福至心灵，在妈妈那儿备份……以免自己的猪脑子忘了。
“妈，不急，咱们先做好眼前的琴课合作……”
……
“乐乐，我看了，合同没问题，其他的东西你自己要留意。”
“好，我知道了，谢谢。”
在一个很吉利的日子，妈妈和琴课老板签订了合伙合同。妈妈确保了她的话语权，也充分尊重合作伙伴的专业。
24岁的步弛心想，她终于看到了一个成果。
……
第二天，“小弛，该起床了。”
李乐恬叫女儿起床，她马上就要舀粥，她可不希望女儿吃凉的，必须在舀粥之前把女儿叫醒去刷牙洗脸。
“嗯，我想再睡会儿。”高中生步弛不想上学。
她心想，要是可以不上学就好了……上天！为什么一周只能休息一天半？读三休四或者读四休三，她觉得……都……挺好……的……z……z……z……
……
“步！弛！”
“你再睡下去就是迟到了！‘不迟’成了‘迟到’！”李乐恬烦躁，叫醒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费劲，“你再睡，你的粥我是盛还是不盛啊！”
步弛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总爱用食物跟人较劲，凉两分又不会怎么样……
“步！”
“啊！好啦！”
“我起了！”
……
“咣！”
“……”
“还不如不贪睡呢……脑袋痛了！”
“抱歉啊……”24岁的步弛有些抱歉，她只是想摸一摸自己15岁的皮肤……却不小心撞到了高中生金贵的头，“没想到手误打到你了，真抱歉。”
15岁的皮肤虽然也有青春痘和黑头，但却是24岁的步弛体会不到的好皮肤。
……
“嗯，刷完牙以后清醒了。”15岁的步弛心想，刚刚起床的时候头很痛，现在也不痛了，心情也很好。
吃完早饭以后，步弛去上学了，24岁的步弛也跟着转换场景到了高中，高一的班级……“嗬，可威风了，走路都昂着头。”24岁的步弛赞叹，“高一的我这么自信呢！”
15岁的步弛是学霸来着，第一名在班里的待遇就是好啊……
虽然如此，学霸也有学霸的烦恼……
初中时，步弛因为‘长相丑’，被校园霸凌。
中考过后，从这些事情中解脱，来到高一。
高一的同学都很好，虽然初中也有几个好朋友，总的来说，高一的同学更尊重人、更平和，步弛跟每个人都能聊得来。
但是，她偶尔还是后怕，偶尔还是想起初中的日子。
“步弛，不要在意长相，好好高考才是最重要的。”15岁的青春期总有一些在当时很透不过气，但是到了24岁感到很无聊的苦恼……
就好像30岁的烦恼，到了40岁就更豁然开朗。
不过，几乎同时，24岁的步弛就意识到了，跟15岁有着这样烦恼的人说‘你不要管，埋头学习吧’是没有用的。
至少对于步弛来说，没有用。
步弛是一个爱美的人，她喜欢艺术。
这样的一个她，在这个年纪因为长相被忽视，也就罢了，时不时地因为‘长相丑’遭受恶意，对她的心气是很大的打击。
偶尔引起步弛焦虑的是，同学们同样也从初三解脱，人类天□□美加上高一比较轻松，偶尔也会讨论起容貌的事，只不过步弛无法加入，也总害怕同学们谈着谈着……生恶意，自己再遭遇一遍初中的经历。
所以，每逢这样的话题，步弛远远躲开，以‘学习’的名义。
后来她也烦了。
这些过去，对于24岁的步弛来说，并不陌生。
“人有无限的动力，只不过你没有找到同行的人，因此，你拿不定主意。”
“没事，不需要有同行的人，人是自己永远的同伴。”
“24岁的我也可以是15岁的你的同伴，33岁的步弛也可以是我们的同伴。”
“一个人也可以成为一支队伍。”
……
“吃饭了！”
“步弛！”
24岁的步弛被喊吃饭，她得回到2023年。
普通的一餐接近尾声，三姨打来电话给妈妈，妈妈接通开了免提……于是步弛听到了不普通的对话。
“我打个电话来问你，明天两个姐要在爸妈家分一笔到期的钱。”三姨的声音从电话传来，“你知道前几天她们两个大的聚在一起吗？”
“之前，爸妈家的衣柜也没有开，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搜过了，我记得，爸妈在衣柜里放着一些金首饰，我们两个小的到现在都没见到。”三姨的话音从电话传来。
步弛蹙了蹙眉……
说真的，她成年之前从来不觉得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妈妈家，觉得那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地方。毕竟，小时候的步弛刚对“重男轻女”这件事有意识，她想到，外公外婆有四个孩子，都是女儿，应该不会有谁以自己是儿子为名义要求多分财产？
后来她知道，她错了……
造出“重男轻女”困局的，是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性别没有差异，也可以再造……
当然，不是去泰国变性……
比如，以长幼为别，大姨和二姨总想要多分……
比如——“哎呀，女子不能拿花！”外婆过世后，一次清明节家族集合后一起去给外婆扫墓，二姨对主动帮忙拿花的步弛如是说。
再比如，以外公外婆无子为由，要求分一份单独的财产给长外孙……问题来了，妈妈家步弛的大表哥，是二姨的孩子……
大姨也有一个儿子，是三表哥……大姨说，长外孙应该是长女的儿子……
大姨和二姨都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权益，要求独一份。
本来还行的财产，分成四份、五份、六份可不是一回事啊——步弛得知后心想。
更何况，还有其他一些小件呢……
“你说到这件事，我跟你说，之前妈说她有一只翡翠手镯，妈拿给我看过，通体碧绿，妈说很值钱。”李乐恬说。
“妈当时拿给我看，说手镯给我。”
“我没拿。”
“妈当时拿给我看，说手镯给我。”
“我没拿。”
“我……没……拿……”
步弛觉得她的玻璃心比桌上用着的瓷碗更容易碎……
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拒绝外婆的手镯的……
步弛当下决定待会儿一定问清楚。
她怎么可能不补救？
电话那头也无言了片刻，随后传来三姨一贯的话风，“你傻啊！”
步弛想到，三姨可能也并非乐见手镯落在妈妈手里，毕竟，最公平就是把外婆外公所有的首饰归拢，卖了分钱，这样才是人人有份。
不过，妈妈一贯是傻白甜，三姨也懒得计较，毕竟这个手镯现在也不是在妈妈手中。
“妈说给你，你就拿着啊！”
“你傻啊！”三姨又一次以同样的感慨表达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妈是什么时候说给你手镯的？”问到重点了！
步弛汤也不喝了，以免调羹和碗碰撞的声音影响信息的收集。
她是一个合格的鸡妈娃，她如是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