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就……”步弛的嘴紧急刹车。
她偶尔无意识地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又怕妈妈难过，所以紧急把门，留下心脏怦怦直跳。
李乐恬叠着衣服，没听到步弛的怨念。
步弛想到了和高中同学吐槽无垠市高昂的房价，高中同学说，“我是学建筑设计的。”
“真就觉得自己是自己，工作是工作。”
“还设计什么？”
“房价贵成这样……”
“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
“妈，我带你去买衣服去。”步弛编了一个理由，“过两天见我老板，你得为你女儿撑场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谎言也好借口也好，就是十分算，七分假掺着三分真，才最让人信服，也最有用。
“我……”李乐恬很难拒绝，“现在？”
“是啊，无垠市夜且长着呢，够您逛的。”
“那，那我找找衣服穿，我今天都没出门。”
步弛看了一眼厨房的外卖盒，她了然笑笑，“哈哈，你今天在家追剧呢吧？”
“真是，跟你来无垠市这么麻烦，还得去外面买衣服才有的穿。”李乐恬假装抱怨，嘴角出卖了她自己。
……
“我花钱给您添置几件，好着呢，您尽管试，喜欢咱们就买。”李乐恬半推半就地被步弛带出了门，走在去往服装店的路上。
李乐恬十年前的那些连衣裙，其中有两件中学生步弛觉得特别好看，那个品牌步弛还记得。
可巧，工作室再过一条马路，就有一片比较新的商业区。
导航显示最近的一家门店就坐落在那儿。
步弛还记得十年前自己夸过之后，妈妈说发财了要把整家店的裙子都拿下。
步弛看了看银行卡余额……拿下所有是不太可能了。
买下三五件还是可以的。
……
“妈，”步弛小心翼翼，“荼兰，还记得吗？”
对于妈妈来说，不止是‘没衣服穿’的现时处境，提起‘荼兰’这个牌子，还意味着提起妈妈尘封已久的那段事业绚烂的时光。
“生光城有一家，我们去逛逛吧？”
“嗯？”穿过了榕树公园，妈妈往左边瞥了一眼，继续往北走去生光地产名下的商业城，“今天怎么想到买衣服了？”
步弛心想，‘早就想陪你买衣服了，今天正是一个契机’。
妈妈没有等候她的答案，接着提到，“之前去吃的那个特色火锅，我们之后再去一次，好不好？”
“好，你不是要请客吃饭吗？”步弛乐得承诺，“就约那儿吧，我问问小彬哥和小荣姐什么时间合适，行不？”
“行，行。”李乐恬乐上天了，“你问问他们，话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休假呢，你之前没跟我说明白。”
“周二周三，”步弛提议，“我们可以约下周二或者下周三的晚上。”
“好嘞。”李乐恬挽上步弛的手臂，“你得问问人家，吃火锅成不成。”
“知道啦。”
“人要是没空怎么办？”
李乐恬诧异了一下，“其实哪个晚上都成啊，你别加班。”
“噢。”
约出赵晓彬和于荣，在步弛看来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个平常和小辈都不互相保有联系方式的小姨，以及小姨的女儿，这几乎就是过年见一面的陌生人了。
在小城也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契机聚会吃一顿，但是到了无垠市，难说。
妈妈在亲戚之间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大家都只是把她当小孩儿。
更何况，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之后，过年都不一定能见到。
这事儿……等明天再说，不要影响今晚的心情嘻嘻。
“对了，你老板人怎么样，你之前说她是一个年轻姑娘，是你师姐对吧？”
“你在她那儿是……是做得不顺心吗？”李乐恬担心步弛。
“是，是我师姐。”
“没有，没什么不顺心的，同事都挺好的，就是我想休息几天，所以请了假，也回家看看你们嘛。”
“噢。”虽然‘噢’了一声，但明显不是信任的态度。
步弛了解李乐恬，知道自己之后一定还会受到李乐恬‘无微不至’的‘关注’。
‘哎……’步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森林国人，
不能emo，
不能gap，
不能内向，
不得不严丝合缝，在各个方面。
步弛打量了一下妈妈的神色，看不出来什么态度。
……
“妈，你还记得‘荼兰’吗？”终于走到了生光城，“十年前我们俩都说荼兰这个牌子的裙子好看。”
“你说你很喜欢在荼兰还有另外一家店里买的几条裙子。”
“你还说等有钱了要买上一堆，还记得吗？”
李乐恬的表情淡淡的，淡淡的笑，垂下眼眸。
“shopping吧，我买单。”
听到这话，李乐恬配合地露出了惊喜惊讶惊吓的表情，“怎么了这是？”
“一来，你的衣服坏了，我指点错了，算是赔你的。”
步弛一向挨打立正，在妈妈李乐恬面前更是如此。尤其这两年，她很少挑战李乐恬的权威，可能因为李乐恬在更年期？
被挤压生存空间的步弛学会了所谓的‘成熟的麦穗会低头。’
虽然时常自觉无错、时常感到窝火，但换一种角度思考……
就连这种程度的来自妈妈的责难都难以承受的话，是否无法在残酷的社会中生存喘息？
如果是一个社畜必备修炼的技能（bushi），从妈妈开始也挺好的。
“二来呢，是我给你的礼物，算我带你来无垠的惊喜之一吧。”
小城里妈妈shopping过的那家荼兰，两年前步弛路过时已经看不到了，步弛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记错地址了。
省城无垠市一共有三家荼兰，另外两家都比较远，这一家居然步行能到，不去看看都可惜了。
“哇，生光城还真好看。”美丽的东西总是很能抓住人的眼球，也许，非因步弛是设计师与否而有所差别。
“先不着急，我们先逛一逛。”
“好。”步弛发挥鹰眼匆匆瞄了一下，她心道‘糟糕’——没有在四层的楼层提示上看到‘荼兰’两个字。
‘不是说在四层吗？’步弛有些紧张了。
“我看这儿的店都挺好的。”李乐恬被吸引，“我们顺着逛逛吧。”
“你看，橱窗里的这件风衣外套多好看，”李乐恬看到的这家就是步弛大学时常买衣服的一家，“依我看，这颜色适合你。”
步弛不赞同，她摇了摇头，浅笑道，“我不喜欢穿风衣，太正式。”
李乐恬撇了撇嘴，一脸‘没审美，算了’的表情。
乘着手扶梯来到了四层，稍稍张望了一眼，没有‘荼兰’。
步弛把希望放在另一边。
“你说带我来买衣服，自己又不买。”
“再看看，再看看。”步弛答应着，然后眼睛搜索到了一家店，“妈，你看，荼兰！”
荼兰的店名是花体，难怪认不出来，步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清。
步弛看了看妈妈的神色，只见妈妈微眯着眼，似是看不懂这个店名，又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妈，”步弛牵着妈妈的手，“进去看看吧，我也学习学习。”
李乐恬没有作声，母女二人默契地一齐往橱窗和店门靠近。
母女二人很久没有带着目的逛街。
“小弛，”李乐恬叫住了步弛，“这一件怎么样？”
妈妈的目光被假人模特身上穿着的一条啡色连衣裙吸引，步弛看到那条裙子的质感好，抓人眼球。
“女士，喜欢可以试穿。”女店员很是时候地出声。
“妈，你去试穿吧？”
“女士，试衣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李乐恬试穿衣服的时候，步弛的目光继续搜索着这间店的衣服。裙子的风格肯定有所变化，但是服装定位没有大改。
很快，步弛就找到了一件裙子，和妈妈十年前的裙子比较相似。
步弛在手机里收藏有一张外婆和妈妈十年前的合照，妈妈就身穿这么一件珍珠白的连衣裙，好看极了。
“你好，请问……”
想问什么呢？
步弛自己也没有想好。
店员在一旁耐心地等候，侧耳倾听她未完的问题。
“哦呵，没什么……”步弛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摆了摆手。
店员回以微笑，随后很得体地和步弛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步弛想说的是，十年前，你们店有一款和我手上这条相似的裙子……
李乐恬换好试穿的裙子了。
听到李乐恬和店员的交流声，步弛转头。
李乐恬在镜子前摆弄着裙子的腰带，见到步弛出现，她问，“怎么样？”
不非要步弛回答，李乐恬自己评价，“有些长。”
“女士，这条裙子是七分裙。”
李乐恬浅浅看了几个角度，“嗯，颜色和质感还蛮好。”
“是我身高不够高，再高一点就好了。”
“没有，你不矮。”步弛真心觉得。
这件裙子穿在李乐恬身上有温婉柔和的味道，是不太体现气场了。
主打一个气质。
“其实还可以，要不……”步弛处理这种犹豫有自己的套路，“先待定，再试试别的？”
“行。”
李乐恬挑着下一个目标，步弛和她不在同一片区域，一位店员走到步弛身边说，“女士，刚才您看的那条裙子，不如试穿一下？”
店员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步弛看到不免欣然一笑，“我不是。”
“我不穿，我是陪我妈买的，刚刚那条裙子和她以前的很像。”
“既然您妈妈喜欢，不如，您让您妈妈试穿一下？”
‘哈哈，这位店员真的有一套……’
‘李乐恬今天什么时候说她喜欢我挑的那条裙子了？’
虽然这么想，步弛还是笑着走到妈妈身边，之后收敛了狂放的笑容改为微笑，“妈，你看看这条裙子……”
步弛再欣赏了一下裙面，转而观察着李乐恬的表情。
她要把现在李乐恬的神情记下来，她要映在脑子里。
“嗯，和我之前在你们家买的一条裙子有些像。”
“那，那要不试一试吧？”步弛的期待和心理准备五五分，她相信无论妈妈作出什么选择，她都能够体会妈妈的感受。
“现在，不适合我了。”
“这一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