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明天想去哪儿？”解决完肚子问题，回到小窝的母女二人，泡了一壶茶。
茶气清香弥散，步弛觉得很是惬意。
“你带我屋前屋后逛逛吧。”妈妈提议，“我好知道这儿附近都有些什么。”
“成。”
……
“这儿，这一片是商业区，老牌了，还算繁华吧，反正平时来来去去的人有一些。”步弛指着一片无垠市老城区的商业区，应该有二十年了吧，外面看上去有些岁月的痕迹。
里面有一些翻新，但是不如近年的建筑那样设计规划良好，颇见上世纪末的格局。
不热衷于设施精细设计新潮的话，作为商业区它倒是五脏俱全，步弛和妈妈昨天晚餐就是在这儿吃的。
……
“看见那座桥了没，桥那面有一座重点中学，就是传说中的无垠市第三中学。”
“噢！”李乐恬不免惊叹，“好，好。”
步弛当然捕捉得到，“我们中午去那儿附近吃吧？”
“行啊！”
……
“我在的这个小区，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房价贵吗？”
“贵。”步弛稍微打听过，哪怕这是一老小区，但是房价还是跟随无垠市的总体格调，惊到小城入省城的步弛。
无垠居大不易。
‘自己怎么就学了一个只能在大城市找工作的专业呢？’
“因为离无垠三中近嘛，好像有一些家长在附近租房子，还有这儿附近配套的设施，医院……”当然，还是得客观分析大城市的好处，步弛跟妈妈指了指，“省医不是在那儿嘛，过一条路。”
“所以贵。”
“这是，那个什么，学区房吗？”李乐恬问。
“应该是吧？”“没打听。”
“噢！”
……
“走，带你这边看看。”
“你看，这儿有水果店，面包店，有这么多好吃的。”小区楼下往东就有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路，路上有许多店铺，应该算承载了无数人的柴米油盐。
“你单位在哪儿呢，怎么走？”
“北边榕树公园那儿过一道街，就到了。”
……
“我上班去了，”步弛穿着鞋背上了包，“你自己能自理吧？”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
步弛小的时候，妈妈总是这么跟小步弛说……
“我走了，去赚钱了。”
“你在家好好的，不许开火，不许偷偷上网，好好写作业……”
“你能自理吧？”
“嗯。”
“嗯。”
“嗯。”
小步弛总是连连点头应答。
现在角色转换了。
“妈，你不太熟悉无垠市的话，要不，我晚上带你走一走，白天你就去附近走一走。”
“我争取不加班，这样我休息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去远一些。”
“或者你打车什么的，”步弛还是不太放心，李乐恬对打车软件也不熟悉，小城的路李乐恬自己会开，再加上小城的网约车并不发达，“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打电话给我。”
“行。”
“那，那我赚米去了。”
“你自己注意安全噢。”
告别了独立的妈妈，步弛来到了小区楼下。又一次，她背上了自己的社畜之包，从这一片老旧小区出发。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清晨的惬意，随即入尘世，扮演芸芸众生之一。
从小区往北走，有一片‘老区之肺’的榕树公园，穿过公园往西走，就是一片老别墅区。
别墅区里坐落着的一户，是一婚纱设计工作室。
“也是，毕竟婚礼一生只有一次。”
大早上就听见有人在丛悦朝面前说这样的话，实在令人心里一颤。
再仔细一看，说话的那个人好像还是一学生，中学生的年纪，穿着不知道哪个学校的校服。
步弛的上司丛悦朝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在她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
不过，丛悦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至少步弛看不出。
印象中，丛悦朝向来很得体，良好的家境使她免受许多烦恼。
“嗯，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上课别迟到了。”中学生得到了丛悦朝的如是回应。
‘今天是周末吧？’步弛看了一眼手机。
……
“步弛，你回来了。”丛悦朝是步弛的大学师姐，也是步弛的顶头上司，“你回家的这些日子，休息得怎么样？”
“嗯。”
“今天正式上工啦？”
“嗯。”步弛笑着回应。
步弛是一名服装设计师，供职于一家工作室，以设计婚纱礼服为主。
大三假期步弛就来到了这家工作室实习，很以浪漫为主题的这份工作却让步弛在生活上犯了难……
在无垠市实习租房的成本也太高了，实习的工资又不高。
‘没办法，咬咬牙吧。’当时步弛是这么想的。
……
“小丛姐，之前说要找一批中年女性模特，有人选了吗？”步弛看到工作群上这么说，所以就这么问了。
工作室名为绮嘉，创始人丛英是丛悦朝的妈妈，创立有同名的婚纱品牌。
品牌二十五年庆，预备找五十岁左右的女性拍摄中年美的女性主题婚纱艺术照。
助理已经联系了两家专业的模特公司，而丛英的想法则是丰富以几位非专业模特的中年女性，以她们的形象面世。
“我妈妈跟我一起到无垠来了，她退休了，能不能让她也试试？”步弛想为妈妈争取争取，老板丛英应该有她的同龄朋友愿意出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步弛资历尚浅，但是出于孝心开口的话又是另外一层意思，“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气质可好了……”步弛补充道，鸡妈就是要为妈妈多多美言。
“行，让阿姨过来看看。”丛悦朝抬头看了步弛，“也让阿姨看看你工作的环境。”
“谢谢小丛姐。”
“步弛，你精神状态看着好一些了。”丛悦朝笑了笑。
“哈哈，我拉着我妈妈一起健身，还不错。”之前步弛提出要休一次长假的想法，于是丛悦朝很贴心地给了她半月的假期，步弛提前几天销假她也没问原因。
“明天上午，客户来试婚纱，你知道吧？”
“知道。”步弛回答，“放心，我准备好了。”
晚上。
“我不去的话，是不是影响你的工作？”李乐恬在打了几次鼓之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步弛没有事先跟李乐恬沟通过这次活动，她也抱着李乐恬不会同意的预备，所以，在丛悦朝那里很是留了一些余地，“我还没跟我妈说，突然想到的。”
李乐恬总是该操心的地方不操心，不该操心的总多想，“哎呀，不会的。”
李乐恬不一定能通过，她不一定符合工作室的定位。
不去，不会为步弛减分，步弛自认还是一个比较妥帖的人，在一些场合她可以自圆其说。
通过了也不会为步弛加分，工作室看的不还是步弛这个人的工作能力嘛。
“妈，去试试，不一定能通过，但是你不是要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吗？”
“去试试。”
第二天。
丛悦朝说的客户，是丛悦朝堂姐的朋友。
绮嘉是森林国有名的定制品牌，辉煌的时候曾经为一众富家千金、一线女星设计婚纱。
后来国外婚纱品牌逐渐占据了顶层的视线，绮嘉还是保有她的一席之地。
步弛也是凭借专业第一才进入这间工作室，步再议和李乐恬并不能支持步弛出国深造的费用，好在步弛自己足够争气。
“这款婚纱我们采用了小拖尾设计。”
“待会第二套，您可以试一试长拖尾的效果。”
“嗯。”新娘很满意自己的身材，“这个裙摆要是能更显线条就好了。”
“您希望裙边更贴身更有折叠感，是吗？”
……
送走了准新娘和伴娘堂姐，丛悦朝和步弛按照准新娘许女士的意见对婚纱进行小修。
“伴娘服没什么问题。”丛悦朝从不加班，她自己不加班，也不要求员工加班，“咱们先吃饭，午休后，下午再改。”
“小弛，后天请阿姨过来吧。”丛悦朝说。
“好。”
下午，隔壁市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的千金来到工作室交流设计意见。
“您不必亲自前来的。”
“正好我也到无垠市办一些事，”唐女士温柔道，“我妈妈在无垠市有两位旧识，我陪着我妈妈来拜访。”
“这是我未婚夫。”
“我们想着在婚礼的礼服上，有一些联动，我们喜欢柯南。”
“好。”
柯南是吧？
不咋看过。
可以画。
步弛上网查找了几幅‘柯南’……
“版权问题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唐女士说。
然而这些浪漫本身与步弛没有关系，她还在因为卸妆油毁了妈妈的衣服而道歉。
晚上。
“你看，昨天你跟我说可以用卸妆油，然后搓一搓……”李乐恬拿着干了的T恤，展开了那一部分给步弛看，“衣服坏了。”
步弛看到妈妈T恤上的印花和珠片被搓掉了一块，也不知道妈妈使了多大力气。
昨天下班回到家，妈妈捏着一件沾上彩妆的白色T恤来到步弛面前。
“哦，用卸妆油，抹上，然后反应一下，再搓一下。”步弛边挂包边脱鞋边回答。
“静置一会儿吧，去水龙头下沾点水乳化它，再搓一下。”
“就和卸妆油卸妆的流程差不多……”
步弛看到彩妆的印记分明在白色纯棉的部分。
大半天过去了，中午，步弛收到妈妈的微信，说‘昨晚就搓坏了，我心想算了，就没跟你说……’
晚上，妈妈拿着那件一片印花和珠片被毁的衣服来到步弛面前反馈。
“唉……”
“走吧，我带你去买衣服。”
妈妈事业巅峰的时候，是衣柜最丰富的时候，有各色的职业款的长裙，优雅的干练的高贵的，工作穿的聚会穿的，各色各样，有运动休闲风的衣服，有百搭的经典款，有不怎么好搭的……
但是，十年后，妈妈最爱做的就是翻步弛的衣柜。
从一小只可怜的衣柜里薅去了好几件衣服，看着步弛一水的T恤牛仔裤运动裤，她也无从再下手。
“小弛，你有什么不要的衣服？借妈妈穿……”
‘咋就把日子过成这样？’
‘还设计什么？’
‘艺术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