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心的光明圣殿,既是牧师行会所在地,又是大陆上的光明信仰中心,光明阵营大基地,进进出出的基本全是光明职业光明种族,精灵和人类为多,间或还有些矮人或巨人,这使得任人言在其中显得颇为格格不入。
转生完毕的牧师还是一身漆黑长袍,骨架修长陡峭,头脸和手部露出的一丁点皮肤青白透明。
转生之后他的种族特征和职业特征都变得更明显了一些,走路仿佛是悬浮的,轻飘飘地从光明圣殿那道恢弘的长阶梯下来,朝死无对证走过来。
在他走到一定距离时,神笑问:“你干什么?”
“嗯?”
神笑提醒:“‘疗愈’。”
“给你打招呼。”
说着,牧师走到了刺客身前。
“来接我的吗?”
任人言一直以来都带着冷感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惊喜。
“嗯。”说完神笑想解释两句,但没什么心情,他刚刚脑子很乱,并不太能想起究竟是哪条脑回路促使他跑到这里来等人了,索性不说。
他打量了一番耗子,明知故问:“弑神?”
“嗯。”
牧师俯视着他——死无对证没正形地倚靠在树上,耗子的形体又因为转生有了一些修正,所以两个同种族的角色之间也出现了一段不小的身高差——是逆光,亡灵牧师高大陡峭的身躯遮住了太阳光和圣殿的金碧辉煌,显得兜帽下那双青绿色的眼睛非常安静。
神笑没有给这件事做出什么评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以前见过你吗?”
任人言想了一会儿,问:“你是指高校联赛上吗?”
“不是,是更早之前。”
任人言显然有点愣,然后又经历了漫长的思考时间,最终,他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神笑:“是吗……”
任人言又问:“怎么?”
“没什么。”神笑说,“就是有些时候觉得你……有点熟悉。”
“我?还是耗子?”
神笑的眼皮跳了跳,他又想了一下,说:“牧师。”
“嗯……”任人言的声音低了一点、缓了一点,削减了一些素日的冷感,“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神笑说:“我不记得了。”
任人言又问:“那……他是你的搭档,还是朋友?”
顺着他的话,神笑下意识开始回忆,可一想,脑子就开始疼,他掐住太阳穴缓了一会儿,被这种疼痛影响了判断——“搭档”是一个不太会用在普通玩家中的词——他没有注意到,只是说:“我不记得了。”
气氛很沉闷,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任人言道:“你没在队伍频道?”
“嗯?”神笑回过神,瞄了一眼角落的图标,“对。”
任人言说:“连上听听,他们都要闹翻天了。”
神笑加入队伍频道。
舒心的声音欢天喜地、震耳欲聋:“快快快大家米加集合!米加集合!咱们马上就是有组织的人啦!”
米加国是《梦土》世界观中唯一的中立国,帮会管理局就坐落在这里。
六七分钟后,众人在管理局门口集合完毕,一起走了进去。
其实来注册帮会也不用全体成员都到场,来一个登记资料就行,谁能想到这伙人非要搞什么“仪式感”,而且神笑也就这么由着他们了。
他有些时候也会想,这接受完高中教育是不一样,他整个人都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手续还是彭米粒和车雪去办的,在她们和NPC交涉时,男生们又操纵着角色凑在一起蹦蹦跳跳,说些没营养的废话,但都高兴得不得了。
看到此情此景,神笑一下子想起了去山城参加高校联赛决赛登记时,他们好像也是这样子,彭米粒和车雪在那边办手续,他被男生们拉着在一边晃悠,第一次看到任人言的名字,然后感觉到了那道视线。
神笑眯起眼睛,发现了一点逻辑悖论。
任人言说他们没有在高校联赛之前见过,那又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干嘛?”
察觉到死无对证的视角一直对着自己,耗子原地跳了两下,问道。
神笑关掉了队伍麦,切到自由麦,这样他们的对话就不会零距离地通过队伍频道传到他们的队友耳中,而是通过游戏的物理引擎模拟真实的声音传播,有一定距离衰减。刚刚心心岛发现大厅另一边有个交互NPC有点意思,招呼着其他人过去了,只有死无对证和耗子还落在后面。
“在山城,登记那次,你是不是……”神笑顿了一下,皱起眉,“看我了?”
他说到一半其实就觉得怪,光天化日被“看”一下似乎没必要大惊小怪,时隔这么久了还要询问一遍,但大概只有他和看他的人能知道,当时的那道目光是多么有力,只用“看”这个动词似乎完全不足以准确描述,但他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更好的。
“当然,我们是对手嘛。”没想到,任人言却承认得很干脆,完了还补充了一句,“而且,你长得好看。”
“靠!学霸你在说什么呀?”莫名堂的声音忽然在耳机中炸响,武士难以置信地调回视角来,看向耗子,“你在和谁——”
然后他看到了耗子对面的死无对证。
“该说不说,我神哥是很好看啊。”舒心完全在状况外,也热心地加入讨论,“你们在说什么呀?”
神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任人言竟然没有关队伍麦。
服了,怎么感觉被调戏了?
“神笑,你过来一下好吗?”这时,彭米粒的声音响起,“这边需要‘帮主’再完成一点操作。”
“哦。”神笑答了一声,操纵着死无对证飞快地走到了粒粒米的旁边。
“你就跟他对话,按照提示操作就行,该填的我已经填好了。”粒粒米向他示意接待台后面的NPC,“之后‘帮主令’应该就会到你背包里,记得查看一下。”
神笑其实没有亲自组建过帮会,不过这种游戏机制一般都大同小异,他跟着NPC的指引一路绿灯点下来,基本没怎么看内容。
“刷——”屏幕划过一道金光,进入一段动画。
接待NPC把一叠文件递给死无对证,然后领着他通过一条走廊,走进了这栋建筑物深处,其他人也跟在后面。
他们进入了最深处的“局长办公室”,在主线剧情中曾多次出现的NPC“凯达尔局长”亲自将“帮主令”递给了死无对证。
美丽的精灵局长向他行了一个优雅的精灵礼:“恭喜你,冒险者,请像你斩开自己的命运迷雾一般,带着你的帮会也走向光辉的明日吧!”
她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角色身上也亮起了相似的光,这代表着他们都是这个帮会的初创成员,完成了建立帮会的仪式。
动画结束。
角色们又回到了注册大厅,所有人的名字前面都出现了帮会的前缀——
国际机工树莓。
神笑一愣,没想到名字这么长:“这名字……”
他对帮会名字叫什么这种事不太在意,只偶尔在群里瞄过几眼,如果消息滚太多太快他也不会特意再翻回去看,一开始他们好像是想要叫什么“大师帮”,还有“绝影杀”之类的,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舒心的吐槽:“‘绝影杀’听起来帅,可‘绝影杀帮’就有点傻/逼了。”
蒋申阳道:“欸?你不知道吗?我们在群里说过的呀!”
莫名堂:“是学霸兄起的,所以说人家是学霸呢。”
神笑立即解锁手机,开始翻群消息。
这些人太能聊了,他翻半天没翻到,展开关键词搜索,找到了“国际机工树莓”那一段。
【REN】:那就叫
【REN】:国际机工数媒
【REN】:怎么样?
什么情况?这头像……任人言?
他怎么在群里?
他又往上翻了一点,看到一行——
“RICE”邀请“REN”加入群聊。
【REN】:大家好,我是任人言。
句逗分明,一板一眼。
下面是一排撒花表情包刷频。
【莫名堂】:学霸你来得正好!正起名呢!快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给咱帮会起个名!
接着一伙人又叽叽喳喳闹了几十条消息,最后就出现了任人言的奇思妙想。
【REN】:那就叫,机工树莓?
【舒心是个大帅比】:那我呢?
【舒心是个大帅比】:没有我呀!
【REN】:你是?
【舒心是个大帅比】:我虽然只有形单影只一个人但也不能搞人数歧视吧我也是帮会的一份子!
【舒心是个大帅比】:我是国际部的
【REN】:那就叫
【REN】:国际机工数媒
【REN】:怎么样?
群里沉寂了一阵,最终所有人都觉得,这名字还诡异的不错。
国际部、机工系、数媒系的合体,简单粗暴,有理有据。
而且又机车又赛博,还国际化。
最后,这六个字,就成了在场所有人的ID前缀,导致所有人的名字都普遍比其他玩家长一大截。
神笑弄明白了原委,觉得整件事情都诡异得好笑,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在笑。
彭米粒还在说话,声音有点忐忑:“怎么了?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因为是在群里说的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呀……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改……”
“没关系,没有不喜欢。”神笑说,“我就是有点惊讶,抱歉,忘看群了。”
彭米粒舒了一口气:“没事没事……”
“那各位。”莫名堂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事情办妥了,咱都是有组织的人了,那要不,明天聚餐去?莫哥请客!“
男生众多,立即积极响应,耳机里吵得险些炸麦:“好耶!莫哥威武!!!“
在这片喧闹中,死无对证转过视线,隔着人群,看向了牧师,然后发现,牧师也在看着他。
莫名堂又豪气干云地说:“这个热闹学霸兄赶不上啦,下次你来云头,我再请你!“
牧师的视角没有移动,任人言颇具冷感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嗯,没关系,你们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