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状是门学问,这东西有人天生就会,可有人却一辈子都没做过,很显然,乐仪就是那没做过的。但没尝试过不代表她不想啊!于是从早上开始乐仪就一直在心里默默排练,反复推敲自己的言语,试图用最精炼的语句把今天的事说出来。
想法很美好,可事实很残忍。
直面四爷的时候乐仪才反应过来,得,白准备了,脑袋现在空空如也,只能即兴发挥了。
四爷今天回来得早,踏进房门的时候天都还没黑,这可真是这段时间头一遭。可比这更反常的是悄然无声的院子。他刚进来就觉得不对劲了,伺候的奴才个个蔫了吧唧的,就连平时总是言语带笑的乐仪今天都破天荒的早早躺下了,这把四爷给吓的,还以为她是生病了。
“这是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四爷坐在床边细细看着乐仪的面色,但看来看去也只觉得她是有些疲惫,但人这么焉着,说话都没力气,肯定是哪里不痛快,于是言语上更着急了。
乐仪也是没想到这人今天回来这么早,她腹内打着草稿呢,一下子全被吓没了,只能装装样子缩在床上。她以为自己有心事的样子很明显,没想到四爷却觉得她需要看大夫!这可不行!
乐仪一把搂住四爷的腰,又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闷声闷气地说:“不碍事的,就是天气不好所以心口发慌。”说完她又是一阵尴尬,今天艳阳高照,哪里来的天气不好!果然她就不是个撒谎的料啊!
四爷也觉得这借口找的不好,但很显然怀中人就是不希望自己追问,这怎么行?能让她不高兴的事都是大事,不解决了,久留心中于身于心都是大患。
存着这样的想法,四爷没有一味强求乐仪把心中真正的念头说出来,反而宽慰她很久,催着她休息。这把乐仪搞不会了,她休息了谁来告状啊?!
哎,她不行,院子里有的是人啊!!
要告状这件事乐仪其实没有和秋桃她们说,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思考,这也就导致平时贴身伺候她的几个奴才都将今天她的反常现象当成了,被今日早晨请安那事刺激到的不愉快。这也是整个院子气氛都有些凝重的原因。
如今四爷想要知道原委,为了保全自家格格的形象,不能让主子爷觉得她善妒,几个奴才也是煞费苦心,没有直接把乌拉那拉姑娘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暗示四爷,格格心情不好是从早晨请安后开始的。
四爷也不是傻子,这意思谁能不明白呢?当即就叫了苏培盛去查,这一查就发现了福晋背着他做下的事。
“乌拉那拉家的姑娘今天来府上找福晋说话?”
说完四爷笑了一声,这笑把苏培盛吓得,差点没跪下。他心里叫苦连天,不明白这好日子没过几天呢还,福晋怎么又要闹幺蛾子唷。
“既是福晋娘家表妹要成婚,乌拉那拉家想来也忙得很。”
苏培盛低头应诺,照着四爷的吩咐下去办事去了,而四爷本人则又进了屋子去。
床榻上的乐仪辗转反侧,一会儿滚到墙边,一会儿跑到床沿,就没有个歇的时候,硬生生把原本服帖的床铺给糟蹋乱了。没办法,她心慌啊!
四爷回来自然看见了这幅场景,但他心里有事自然不会关心床铺如何。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说,就这么闷在心里,好受不成?”
他不喜欢乐仪有什么事先在心里憋着不说,冥思苦想、百转千回后才想着告诉他,有什么事直接告诉他不好吗?何必要先辛苦自己一番?
在四爷的问询下,原本还不安的乐仪却瞬间平静下来,“这事怎么告诉爷呢?”
说完这句话乐仪又没了下文,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爷刚刚是问了秋桃她们吧,我都没听见有通传声,想来爷没出去。秋桃她们怎么说的?估计也不是直接说的吧。”
说着说着乐仪就坐起身来把被褥一掀,“爷觉得她们为什么不直接和爷说,我是因为福晋的表妹心里不高兴的?”
乐仪就这么看着四爷,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深邃的眼眸,她今天确实不高兴,倒不是有多爱这个人,乐仪知道自己没有,她只是无法容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沾染,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可能性。
可人永远不是可以被随意对待的物品,这是乐仪在一次次交友中得出来的结论,过度显露的占有欲只会让你失去更多。因此,哪怕她早已将四爷当做自己的朋友,划在自己的安全圈里,也从来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做什么,耿格格也是如此。
可今天,一个外来的不安定因素来了,乌拉那拉姑娘的来到直接打破了乐仪的舒适圈,把她刚刚在心中构成的安全环境破坏了。
她很不开心。
非常。
所以她才想着要告状,她一定要把自己的不痛快说出来。
可是真正看着四爷的时候乐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这要她怎么说呢?哪怕是从前她都不能限制朋友的交友,更不要说这个环境中妻妾成群是皇子常态,暗示丈夫不要纳妾才是有问题。
她真的可以吗?这样的话真的能说出口吗?
乐仪是有些惊慌的,她设想过很多次她和四爷分道扬镳的景象,可没有一次是她做推手。
这一次她也不想。
可很显然,四爷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为什么不可以,乐仪,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真好笑,试试就逝世吗?乐仪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纠缠,推开被褥就开始整理床铺,俨然一副不配合的状态。四爷当然不可能让她逃避,他已经察觉到二人之间的矛盾,誓要在今天破釜沉舟。
于是,很迅速地,他抓住了乐仪的手臂。
“说出来!爷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说出来!有什么不能说的!”
“放手,床乱了,我理一下,等理完再说。”
“钮祜禄·乐仪!”
“爱新觉罗·胤禛!”
疯了,真是疯了,乐仪心想,疯就疯吧,不吐不快了。
“是,我不喜欢你上别的女人的床,这话够直接了吗?福晋想干什么你不清楚吗?你就是那唐僧肉,人人都想咬一口,我讨厌她们总是这样针对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我干什么了?我又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去看她们、看孩子,我就是不让你过夜罢了,我做错了吗?我真是疯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居然哭成这样,还语无伦次,形象都没有了。乐仪大哭着还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却不知道四爷心中有多欢喜。
只是他真是没有哄人的经验,不知道怎么让一个哭得这样猛烈的人停下来,最后只能笨拙地搂着乐仪玩儿摇摇,直接把她乐笑了。
看见人破涕而笑,四爷也笑了起来,拿了帕子边给她擦眼泪边说:“说出来心里不是舒服了?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如何想呢?”
“乐仪,我只想你更霸道些,如果这样你会更快乐。”
这是四爷第一次在乐仪面前用“我”这个字,也是数得过来的直呼乐仪名字的时候,可她完全顾不上了,只觉得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喷涌而出,只能扑在四爷怀里遮掩住自己的异样。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也许现在可以,但到了明天,恢复理智的她又会理性看待这段关系,可……
“话说得好听,要做到才行!”
“听到没有?”
“听到了!”
无奈的话中带着笑意,温柔又缱绻,乐仪想,暂时相信他一次吧,但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