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仪最近觉得很不对劲,明明自己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吃好喝好,也没失宠,按理说跟着她的奴才不说出去横着走吧,也不至于总是忧愁啊?如果只是偶尔一次那可能是因为遇上什么事了,可这次却是她身边常跟着的几个奴才全都心里藏着事,这就让她搞不懂了。
不止奴才如此,后来就连耿格格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实在困惑的乐仪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格格,您进府快要有半年了。”秋桃带着担心和忧虑开口了,说着还上下看了看乐仪。
乐仪开始没反应过来她是在看什么,随着秋桃的视线走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原来秋桃看的是她的小腹!
“你!你们!你们就是为了这个烦心?”
乐仪大不理解!
她才十五岁!而且说到底和四爷处在一块儿也还不到四个月,怎么就这么急着孩子的事了!这急也急不来啊!
“这事。”乐仪支吾了半晌说:“这事看缘分的,急也急不来,再说,我怀上了你们就不担心了?”还不是一样要担心,至于担心什么……那自然是四爷的去留啊。
这个时代的问题不就在这里吗?怀孕的女子要是还长留丈夫在身边,那就要被人说善妒了。善妒?乐仪一阵恶寒。怎么?让怀着孩子的孕妇看着自己的丈夫陪着别的女人风花雪月,然后郁结于心、影响胎儿,这就好了?
乐仪不是不能理解在医学水平不算高超的古代,要想家族代代不绝就必须这样,可理智上理解是一回事,情感上不同意是另一回事。
至少,在她这里,别想她能做到这事。
……
这是乐仪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冬天,之前四爷交给针线房的狐皮披风也做好了,正好在这个季节穿。
拿狐皮做披风在乐仪眼里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更不要说是白狐的皮毛。要是做一件完整的披风,那还不知道要用多少块毛皮呢,所以乐仪最开始并没有期盼这披风完全由狐皮制作,而是想着大约是以布料为主,在边缘处缝上狐皮。
可拿到手却出乎她的意料。
“格格你瞧,这针线房的功夫真是一流,明明是好几块拼成的,却硬是找不出缝合的痕迹来。”春杏看着披风,也不敢上手摸,只是这么看着却止不住惊呼。
“这手艺大约也就是那管事的才有了。”秋桃刚丛外面端了果子进来,就听见春杏的话,“不过这白狐皮大约她们也不敢放着给学徒做,而且她们啊,也想显出一身本事来给主子们看呢。”
乐仪想了想秋桃的话,摸着柔滑的披风,觉得这话很对,哪儿都有江湖,哪儿都有争斗。
“怎么不穿上看看。”
“你回来了?不忙了吗?”
乐仪也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四爷就回来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是到时间休假了,皇上应该要封笔了吧?
四爷站在门边由着苏培盛解下披风,烘着手回说:“皇阿玛封笔了,这段时间不必上朝,也总算能歇一歇。”
“那可好,”乐仪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正好给你补补,也不知你怎么吃的,一冬天下来居然还瘦了。”
四爷自知理亏,也不回嘴,只是拿着杯子遮掩,过了一会儿提起另一件事,“还有几天才是除夕,带你上庄子上去住几天如何?”
“庄子上?”乐仪有些心动,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只有咱们吗?会不会太招摇了?”
四爷不觉得,他也不喜欢乐仪太畏缩,更何况他为乐仪准备的年节礼物只有去了庄子才好递出去,因此无论怎么着,这次他们都得去。
“你别管这些,只说想不想。”
乐仪能不想吗?整天待在贝勒府,风景再好、她再呆得住都有些够了。既然四爷这么说了,那她就信这人能解决好问题。
说走就走,第二天早上乐仪就招呼人开始收拾东西。
乐仪的本意是不必带很多东西,零零散散一大堆很不方便,但四爷和下人们的想法却是,别管方不方便带着,准备齐全总是好的,万一在庄子上缺了什么,难道还跑回贝勒府拿吗?就是庄子旁有街市,远水解不了近渴,也是干着急。
少数赞成多数,乐仪微弱的声音成功被掩埋了,到最后她也只能捧着热茶坐在一边,看着秋桃指挥人手,硬生生把好几个大箱子塞满了。这还不算,从前院过来的四爷还特意一一查看,末了又添了不少进去,最终结果就是出行的马车都多了一辆。
就这秋桃还念叨着说什么,好多东西没带。
乐仪是一句话都没说,她一说话就会被好几双眼睛盯着,那不赞成的眼神都能把她淹没了!而且,说到底最终享受的也是她,也就没这个必要说了,但乐仪还是适时阻止了一下秋桃,没让这次出行的规模太夸张。
这次去的庄子是专管种五谷杂粮的,因此位置也算是有点偏僻,毕竟种地种地,旁边没有田地还叫什么种地啊?因此这处庄子就是在四爷名下的所有庄子里,规模都算是数一数二的。
“那最大的一处在哪儿?”乐仪有些好奇,就问了出来。
她是对着田庄管事问的,但最终回答的却是四爷,那管事只笑了笑接着带路,未发一言。
“那处就不在京城了,在江南。”
江南?
“养鱼的?”江南不是鱼米之乡嘛。
四爷点了点头,“是也不是,那处虽也养鱼,却也有其他营生。花草、鱼米,凡是江南养得好的,都有一些。”
啊~乐仪瞬间领会,这大约就是古代的大型养殖基地吧。
来田庄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那当然是收拾屋子,不过这和乐仪的关系其实不是很大,毕竟秋桃她们在呢,乐仪需要做的就是和四爷到处走走,听田庄管事说一说今年的收成,再四处参观就算完了。
四爷其实还有些担心乐仪会觉得无聊,毕竟管事汇报的那些东西都是些田地间的杂事,产粮食的庄子风景也不可能和园子相比,但这次确实是有特殊原因才选了这里做出行的目的地。
可一路观察下来,四爷并没有发现乐仪有什么不乐意的表情,反而一直兴致勃勃,认真听着管事的回话就不说了,还时不时反问几句,虽说问的东西都浅显,但以她的身份来说也很难得了。而且看她这样关心田间事,四爷还有些与荣有焉。
这田庄确实大,两人走到现在也不过是把内圈走了一半,眼瞅着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乐仪想着屋子估计要收拾好了,就提出回去换衣裳的建议。
四爷欣然应诺,却没有和她一起回去,反而是提醒乐仪记得到前厅去用膳。
乐仪觉得有点奇怪,用膳跑去前厅干什么?但也没发问,反正吃饭嘛,在哪都一样。
只是她没想到,到前厅后第一眼看见的居然不是四爷,而是另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坐在椅子上,身体偏向于四爷,也因此第一眼并没有能让乐乐看见面容,反而是四爷注意到乐仪后,才随着四爷的视线转过了身。
“阿玛?!您怎么在这儿?”
这真是个怪问题,乐仪迅速回过味来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站在一边,只轻笑不说话的四爷,除了这个人也没谁有权力把阿玛带到这个地方来了。
“多谢爷。”乐仪这次的福身真心实意,而四爷看她这样高兴,心中也喜悦,总算是不枉费这一次心血。
“好了,坐下说吧。”
“是。”
这次本来就是四爷着意让乐仪和家人见一面,自然不会夺乐仪的主,因此在饭桌上他让父女俩做在了一起,也没有坚持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甚至将自己变成了透明人。
最开始乐仪他们还有些不适应,当然最不适应的还数乐仪的父亲,钮祜禄·凌柱,他没什么机会直面皇子,这次也是托了女儿的福,自然很拘谨。但可能是思女之心确实强烈,既然让这个有些憨直的男人突破了直面四爷的堂皇,对答如流起来,甚至开始不断反问乐仪过得如何。
四爷不愿打扰这对父女好不容易得来的团圆,用完膳后当即表示还有些事要和田庄管事商量,独自离开,留下乐仪和凌柱说话。
“你……”
“我很好。”乐仪一看就知道父亲想问什么,但有些话不能说出口,这里也不是无人之处,更何况自己现在确实过得很好,虽然偶尔也会被府上的一些人气到,但总的来说日子还过得去。
“家里怎么样?你和额娘身体如何?哥哥怎么样?之前听四爷说小侄子都能上马了!”
乐仪抛出来一连串问题,凌柱也一一回答了,说都好,“什么会上马了,还没到那程度呢。只不过是看你哥哥在马上灵活自如,他眼馋也想上去看看。你哥哥拗不过他,才抱着上马坐了会儿,不过倒是没哭就是了。”
“那也很好了,让他好好练,以后!”
乐仪想说以后送他匹小马,话到嘴边到底没出口,不确定能做到的事就不要承诺。好在凌柱也没有追究,反而是说起其他的家里事给乐仪听。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天色已暗的时候凌柱先开口说了这句话,乐仪虽然不舍但也没有挽留,今天能见面就已经很好了,人该知足。
“自己回去安全吗?要不然让我身边的人跟着去吧,给你在前面照个路也是好的。”
凌柱说不必,但乐仪不放心,还是叫赵湖跟着去了。
凌柱走后,乐仪一个人在原地坐了许久,直等到心中平复了才回了院子。一回去就发现人影映在窗纸上,不用猜,这一定是四爷。
她挥退众人,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看见四爷在炕上养神,就小心挪上了炕,一点点替他按起头来。
“你父亲走了?”
问话轻轻,她回得也轻声,但脉脉温情就这么流淌在二人之间,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