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这一个月好像还没怎么玩儿就过去了,皇上也筹划着回城。这会儿也快到九月了,下面还有个颁金节等着,实在不能耽搁。于是,在九月初一这天,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蜿蜒前行,看着比来时还要壮阔,主要是队伍中多了些装毛料的车架。
就不说其他人了,乐仪身上正盖着张狐皮。这张皮子毛色较杂,用四爷的话说就是“尚且可用”,但做成衣裳、披风什么的是不行了,只能做成地垫。
其实要乐仪说这真的很好了,她从前很少见到真狐皮,乍一看还有些稀奇。四爷却很不以为意,还吩咐苏公公等回府把库房里那块白色的狐皮料子送去针线房,给乐仪做件披风穿。
乐仪能说什么呢,只能满口应好。在她看来,这人是越来越孩子气了,别扭的很,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四爷可真是如此。无论什么事他都是做的比说的多,却不管别人是否体会他所作所为背后的深意、关怀,就像之前替自己敲打下人一样,明明可以为自己辩驳几句的,却怎么都不肯开口,还要乐仪亲自去探。
这性子,到底是传自哪里啊,乐仪心中直叹气。
……
回去的路和来时没什么不同,真要说可能就是乐仪没有再不舒服吧,这次不止她自己,四爷也做足了准备,所以一路过来乐仪都没有再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可进城后,乐仪还是不可避免产生了抗拒心理。想想一会儿回去又要面对福晋和李氏两座大山,乐仪就心烦。
这会儿四爷已经去了外面,马车里只有乐仪和秋桃,她也不避讳展露这种情绪,不止如此,她还掀起帘子远远看了一眼四爷。
秋桃看见她的动作只能安慰到:“格格,等回了府饮食上就便利了,您不是总说想吃些河鲜吗?一会儿回去就叫小厨房准备,保准明天就能用上。”
“那敢情好,这么多天牛羊肉是吃够了,让他们别送这些了,多预备一些时新蔬菜吧。”乐仪打起精神笑着说。
而秋桃看见她不再伤神,心里高兴也赶紧应了。
马车将要到贝勒府门口的时候,乐仪特意就着马车窗的一点小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和她想的一样,府上的人基本都聚在了这里,就等着他们回去呢。
四爷原本就骑着马,行动自然比她们快,等乐仪整理好衣裳准备下去的时候却看见一只胳膊出现在她眼前,还能是谁呢,有这个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动作的只有四爷。既然四爷愿意做这样的事,乐仪也没理由拒绝,搭着手臂就落了地。
她是怡然自得,可福晋和李氏确实内心复杂。府上人其实都清楚,木兰秋狝回来后这钮祜禄氏只要不蠢、能抓住机会,在府里肯定有一席之地了,可亲眼看见还是内心胀痛,这其中李氏尤甚。
李氏这个月日子很不好过,别人是不敢给她添堵,可福晋怕什么,逮着机会总是话里话外挑拨她,李氏也不是愚蠢至极,可内心总是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主子爷回来了却又看见这一幕,像是夜间噩梦成真了一样,要不是主子爷在这她怕是要使性子走人了。
可谁让主子爷还在呢,站着的这一个个哪怕心有不甘还是得面上带笑,恭迎主子爷回来。
“爷好不容易回来,不若晚上在院里办一场家宴,为大家接风洗尘。”福晋走近四爷身边带着笑说。
四爷却摇了摇头,“今天怕是赶不及了,一会儿还要去宫中,设在明天吧。”
福晋听完点点头,就看着四爷回身上马,临走前还特意朝一边看了看,福晋用余光留意了,那是乐仪在的地方,顿时笑意更深。
福晋能注意到的事,其他人怎么能看不见?李氏怒火更甚,觉得这人长的倒是空谷幽兰,揭开皮子却是个狐狸精,不然怎么能勾的主子爷这样?一时间也没心思留下了,对着福晋找借口说三阿哥等着就走了。
余下的人除了乐仪和福晋都低头不敢言语,生怕招晦气,好在福晋顾及这是在外面叫她们先回去了,可她自己却没有行动。
乐仪留了个心眼,特意走在最后面,转身的时候装作不注意悄悄看了一眼外面,就看见武氏跟在福晋后面。
武氏?这个人乐仪都快忘了,实在是后来一丁点关于这个人的消息都听不到,走的时候也根本没看见她,乐仪又玩得高兴,就把她忘了。但想也知道武氏恐怕是不甘心,于是乐仪给赵湖递了个眼神。但其实他们都知道,一时半会儿怕是查不出什么,乐仪也没本事在正院安插人手,走着看吧。
虽说不想看见福晋她们,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乐仪还是很开心的,有一种安心感。那还有什么事比回家更让人开心呢?当然是收礼物啦!
启程的时候四爷说要送她白狐皮的披风,可那不是还要等嘛,四爷觉得这不好,趁着回府收拾的空档,得给小格格多送些家当,于是就出现了这满院子的东西。
秋桃带着春杏她们不知道忙活了多久,又列账造册,这才赶在晚膳前收了一部分进库房,还有不少东西直接被乐仪吩咐用来装点屋子,这也让四爷晚间来时觉得焕然一新。
“爷怎么来了!”
四爷正看着隔断用的珠帘,觉得这宝石缀珍珠的才配放在小格格屋子里,哪晓得突然听见这话,登时觉得白疼她了,大手一挥就撩开了帘子坐到了乐仪对面,却是一句话不说。
这架势把底下人吓得不敢出声,都低着头退下了,乐仪却是觉得好笑,因为她是真不明白这人怎么跑她这儿了,第一天回府不应该去福晋那儿吗?
要是苏培盛会听心音,那他能回答这个问题。
四爷确实有去正院,但也就是坐着说了几句话就回前院了,其实他也想去看看孩子,但小孩子不像大人,扛不住早就睡了,他也只是看了眼搬出来住的二阿哥和大格格,之后就跑到这儿来了。
他想的也很好,觉得乐仪刚回府,怕是哪儿哪儿不适应,这种时候他不该陪着吗?结果呢?什么叫好心没好报他可算是知道了。
乐仪知道这人又开始了,也不开口,只是亲自倒了杯茶,没直接递过去,而是自己捧着凑到他唇边,见人看过来又挑了下眉示意他喝。
还是太年轻,以为一杯茶就算赔罪了,四爷是这么好糊弄的?茶是喝了,却也直接把人抱去了帐子里,这罪赔的,直接让她第二天往四爷身上扔了个软枕。
四爷也知道自己闹得狠了,这会儿怕是恼了,不愿意见他,于是隔着帐子伸了只手进去,说:“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有回应,但时间到了该走了,于是只重重揉捏了一下乐仪的手就大步出去了。
而在他走后乐仪却掀开了床帐,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轻轻说了句:“呸,狗男人。”然后又迅速放下帐子,兀自安睡。
……
大格格走在小花园中,耳边听着身边教养嬷嬷说话,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脚步不停间就到了东院门前,只听见里面吵吵嚷嚷,居然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就知道额娘又生气了。
“唉。”大格格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你来了。”李氏看见自家女儿来了,好歹控制住了情绪,没再喊打喊杀,直让后面站着的钱嬷嬷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大格格示意丫鬟把地上打扫干净,自己坐到李氏身边,劝慰道:“额娘不要生气了,气大伤身,前几日不是还说自己肝火旺吗?对了,弟弟呢?”
说起三阿哥李氏总算露出来笑脸,“那孩子,就会闹我,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了。”嘴上这样说,但李氏心里其实很骄傲,看,满府就她有这么多孩子,可转念一想她又沉下心来。
“你阿玛就这样狠心,回府都不说来看看孩子,在他心中,那小蹄子难道比皇家血脉还要重要吗?”
“额娘慎言!”大格格厉声说到,又转头对着下人说:“没听见额娘说想喝碗牛乳吗?还不去准备。”说完就挥手叫她们都下去了。
这是大格格第一次这样声色俱厉,突然的变化让李氏无法适应,呆愣在了原地。可没过一会儿她就缓过神了,“你怎么这样对我说话?你是我肚子里掉下的肉,如今不说帮我,反倒向着别人了!”
李氏才开始开口的时候神色还有些闪烁,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又不长记性了,怎么能那样说主子爷呢。可出口的话像是喷射出的毒液,带出心中郁结已久的恶意,越发泄越气焰高涨,到最后直接让她指着大格格的鼻子颠倒起黑白。
看着这样的母亲,大格格也是十分无奈,但想想自己和弟弟们,她只能温言安慰。
“额娘,您何必和别人争,您有我,有二弟、三弟,只要我们平平安安长大,就算阿玛宠爱别人,让别人有了孩子,咱们依旧有立足之地。可您如今要是做些什么,可真就毁了情分了!”大格格苦口婆心,就想自己额娘能明白。可她不知道李氏不是不懂,她只是不甘心。
果然,听完话的李氏神色变幻莫测,胸口几度起伏,最后只是说了句:“你走吧。”就闭上了眼,再没看大格格一眼。
大格格也是没法子,只能福身出了屋子,往外走的时候却揪住了钱嬷嬷,“额娘如今这样我也是心疼不已,只是我住在前头不能时常照料,凡事还要嬷嬷出手。”
钱嬷嬷心里叫苦,她倒是想出力,可架不住主子不信任她啊!大格格也知道其中隐情,最后也只是叮嘱了几句,叫钱嬷嬷多劝着些,其他的再也没说了。
一直到回了屋子大格格都是忧心忡忡的,“嬷嬷,我额娘……”
教养嬷嬷都是内务府出来的,是经年的老嬷嬷了,见过的东西太多,对如今贝勒府上发生的事也是半点不觉得稀奇,“侧福晋会想明白的。”
是啊,会想明白的,跌个跟头谁都能想明白,可这是自己身生母亲,难不成任由她撞南墙吗?
大格格辗转反侧,还没想出对策,李氏那边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