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秋面色不变，她看着最近这几天消瘦了许多的徐甜，声调淡淡的，“你在做噩梦吗？”

“嗯，我…一直有梦到崔然。”徐甜偏着头，眼神一下子空洞起来，“从丧尸副本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梦到他，我梦到他没死，他等着我回去，我又梦到他死了，我也死了。”

段涵摸了摸她的后背，“甜甜，你最近太累了，要不我明天陪你去景深那边吧？”

“是啊。”崔明抓了抓脑后勺的头发，崔明是他的兄弟，他其实也难受，“我明白你的感受…”

“不是的！”徐甜大声打断，看到崔明愣住的样子又一下子慌了，“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是说…我是觉得，那个梦…”

她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崔明和段涵两人看着慌里慌张的徐甜对视一眼，却又都默契地没说什么。

看到他们这种样子徐甜更着急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怎么描述才能让大家明白，因为那实在是有些荒诞，徐甜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你觉得那是现实，是吧？”李云秋慢吞吞开口，“为什么这么觉得？”

徐甜顿了下，握着筷子的手颤抖着，“你相信我？”

“实话实说不信。”李云秋叹了口气，“这不是对你，我的意思是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才能决定相不相信啊。”

“…她的意思是只对事不对人。”陆北在线翻译着。

徐甜轻吸了口气，她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当成一个故事听吧，或者，就当成是我在倾诉，可以吗？”

这话是说给段涵和崔明听的，两人点点头，表示反正也是在闲聊，况且既然李云秋也好奇，那没准真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点。

“我从丧尸副本回来之后，大概有两天左右没睡过觉。”徐甜摸了下手臂，头顶的灯光落下，她脸上的黑眼圈有些浓重，“第三天的时候我想着，不能这么下去。”

“但我怎么也睡不着，就算是吃了景深给的安眠药也是这样，一开始，我总觉得身边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很多人，吵吵嚷嚷的。”

李云秋眉头一跳，“当时你觉得有人在说话的时候，身边的环境呢？”

“有变化的。”徐甜看着桌子对面那个眉眼淡然的人，在她的注视下自己仿佛能想起更多的细节，“有的，其实从一开始就有的。”

“但我当时没注意，直到后面，每一天我都发现那个梦境愈发真实，一开始我听不清梦里别人说了什么，渐渐我就能听见了。”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是一所学校，很像很像，很像我当时和…在丧尸副本中待着的学校里面。”

“但是我发誓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景，我的身边都是丧尸，它们从身边路过，我想跑，但是怎么也动弹不了。”徐甜眨了下眼睛，圆溜溜的杏眼在此时此刻有些麻木地睁着，她低声呢喃着，“我现在发现，那个时候就好像…”

“死了一样。”

崔明瞬间冒出冷汗，他默默地挪着位置，靠近了陆北一些。

陆北:……。

“那是谁在说话？”李云秋静静听着，她听得出来徐甜的状态还是有些不稳定，说话颠三倒四的，所以她慢慢帮助这人捋着思路，“你仔细回忆一下，丧尸是人变的，但丧尸的声音绝对不会让你误会成是人在说话的。”

“所以你好好想想，是谁在说话？”

“是谁在说话？”徐甜低声重复着，在这句话的影响下她似乎又回到了这几天的梦境之中，像是透过水面看向海底一般，朦胧的波动的，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现实。

丧尸拖拽着脚步蹭出沙沙声，饥饿的它们发出刺耳的嚎叫，地面很硬很冷，但为什么指尖会摸到温热的触感…

是血。

徐甜抓住了一处细节，顺着血液去找到流血的人，是她在流血吗？

是她在流血，身边应该没人了…

“一定是有人在说话。”李云秋的话从脑海中响起，徐甜猛地一怔，回忆就像是倒放的影片般再次退回原点。

是的，有人在说话。

徐甜努力回忆着，身下的鲜血量很大，大到无法想象是一个人可以流出来的，那如果真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呢？

她的身边，一定有人在…

是谁？

鲜血一股股地向外涌着，徐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有瞬间晃神时她甚至再次看到了沾满鲜血的指尖。

顺着指尖向上看去，眼前面无表情坐着的李云秋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脖子涌出鲜血，正试图和她说些什么。

可那个人一说话，咽喉的地方就冒出大片大片的血液。

“甜甜…”

“我……”

徐甜听不清，她愣愣地盯着李云秋的脸，但眼神像是在透过那人在看另一个人。

“是崔然…”徐甜毫无预兆地掉下一颗泪珠，她站起身来握住李云秋的双手，“是崔然，是崔然在我身边说话！”

“那不是你们某一次的死亡的场景吗？你有认真记住你们每一次死亡的样子吗？”李云秋没动，她看着徐甜的模样轻声问道。

徐甜摇头，“不是的，绝对不是，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等下。”

她起身去翻找自己的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本画册，打开之后里面只有十幅画，每一幅画中的主人公都是同样的一男一女，女生应该是徐甜。

那男生就应该是崔然了。

徐甜把画塞进李云秋怀里给她翻着，“你看，我把每一次我们失败的场景都画了下来，十次…我每次都记着。”

“但是没有梦里那种样子，真的没有。”

纸张有些粗糙，上面用铅笔勾勒着两个人物的动作，最后一幅画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褶皱，摸起来似乎是被水打湿过。

李云秋能想象到画最后一幅的时候徐甜的心情，笔尖颤抖着画着，心里还在不断复盘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她抬头看过去，对上徐甜那双强忍着眼泪的眼睛。

原来那个副本如此令人难受吗？

“甜甜，你不认为那是梦吗？”段涵轻声问着，她看得出徐甜对这件事的反应有些过于强烈了，“可是…”

段涵犹豫了下，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措辞。

“可是，梦中的画面却无法和你本身的记忆对应上。”李云秋垂着眼帘看画，“背景、人物和环境都是一样的，但事情却不一样，那么是什么让你觉得那是真实呢？”

“是感觉。”徐甜抬手，她的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我的身体很冷，手上却沾着鲜血的温度，你懂吗，是那种感觉。”

“就是那种，好像真的是我忘记了发生过一样。”

李云秋低眸不语，半天才慢慢合上画册递过去，“这事儿你跟别人说过吗？”

“没有，这太荒谬了，我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人。”徐甜摇头，“而且就算我说了别人也不会信的。”

“那怎么说给了我们听？”陆北状似无意地发问。

徐甜微微顿住，她看着陆北又看了看李云秋，“你们...没梦到过吗？”

“梦到过。”李云秋大大方方地承认，“就在刚才，我刚梦到过。”

这话落音，徐甜先是一怔，然后立刻激动起来，“你梦到过，你也梦到过！你梦到过那一定…唔！”

李云秋放下筷子，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塞了一筷子土豆的姑娘默默向后仰着，“别急。”

徐甜被烫得面部扭曲，又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连呼带吹地狰狞着将土豆咽了下去，然后小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最近我参加不了副本，不过也正好。”李云秋略带歉意地看着被烫到的徐甜，“这几天肯定有不少风言风语，我们可以试着找找剩下的两人。”

“关于那两个人…我知道一些。”徐甜举手回答问题，“他们两个人都属于老玩家了，经常会带人下本，其中一个昨天刚带人进去，另一个好像还没有。”

李云秋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和手肘，刚想开口却被陆北打断，“不行，你还不能进本。”

好吧。

“那我和段涵姐可以跑一趟，我们去找他？”崔明自告奋勇，并且拽上了段涵一起。

段涵没吱声，看着李云秋等她说话。

“也没必要。”李云秋支着下巴，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却不见她放进嘴里，“这两天大家多出去走动走动就好了，反正我们不着急，还得养伤呢。”

崔明和段涵表示明白了，明天他们就出去跟别人聊天，顺便谈谈这些所见所闻。

李云秋低头捏着自己的指尖，“我们主动去找的话反而会让对方退缩，但如果是他们听到了和自己有相似情况的人出现了，没准会过来主动接触。”

“但前提是，他们也出现这种情况。”

徐甜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都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说明我看到的景象不是做梦，但如果不是做梦那是什么呢？”

“不是做梦的话，或许就是我们遗忘的真实。”陆北开口接到。

他说话总是能在点子上，李云秋也颇为认同这个说法，“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有这种情况，但没准，会和无垠城有关。”

“当然，只是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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