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本日记。”段涵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本子的外皮卷曲,边缘被火燎得残破不堪。
但里面的内容保存得尚可,烟熏过的纸张翻开时会响起独特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僵硬且脆弱。
里面的字迹娟秀排版工整,每一页只写了几句话,没有日期。
李云秋把之前从校长身边拿走的日记同样摊开放在桌子上,她相信这两者会有什么关联存在,或许结合于可的日记能够猜出校长的日记写了什么。
于可的日记:
【我收到了志率中学的录取通知,校服好好看,听说志率中学的学生都是校长亲自观察过的,我是什么时候被观察的?】
【我喜欢这个学校。】
【校长长得好奇怪。我有点想家想妈妈,但老师们说,最近不能出校。】
【校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挖了一条河,我去看了,那条河好宽好深,校长不许我们接近。】
【我想家了,我看到校长的妈妈了,那真是个慈祥的人,很多同学也想家了,他们都哭了,但我没哭,我觉得这所学校也挺好的。】
【妈妈怎么不接电话?校长说让我不要着急,他去替我看看。哦对了,校长人真好,看来传言里是假的。】
【同学们都联系不上父母了,校长说是因为要让学生们安心学习,他们给孩子们留了一封信,我也收到了,原来是这样,我相信他。】
【我很喜欢这个学校。但他们都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今天去划船了,没意思,水太急了,根本划不了,怎么会有这么急的河流?】
李云秋默默翻看着,如果抛开这个学校严格到变态的制度来说,表面上看着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日记到这儿之后空了许多页,直至最后一页——
【他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他为什么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骗我】
字字鲜红凌乱,似乎是有红笔写下后再疯狂划掉,笔尖刺破纸张形成了锯齿状的划痕。
“这里唯一和于可有交集的男性只有校长。”段涵指着【他】说道,“但是校长的日记里却写着于可骗了他。”
那么到底是谁骗了谁?骗了什么?
陆北看着日记里的内容,刚想说些什么。
“请问——”
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崔明在那瞬间就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熟悉得让人毛骨悚然,他错愕地转身回头看去,对上那人视线的时候就更觉得头皮发麻。
等等。
这个地方为什么还有其他人存在啊?
而且,为什么这个人和他长得这么像啊?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于可啊?”
说话的人几乎和崔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面容色青白,嘴唇却红的得鲜艳,他看着几人默不作声的样子也不着急,又轻飘飘地问了一遍,“有没有看到,于可啊?”
“没看到!”崔明一哆嗦,急吼吼地冲着那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嚷到,“你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被吼的人也满不在意,他转着僵直的眼球看向崔明身后的李云秋,“于可不在吗?那你是谁?”
“奥…你不是于可。”
“我认错了。我要找于可。”
‘崔明’站在门口喃喃自语,却一点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
李云秋抬眼看了下陆北。
“那你跟我们一起找吧,我们也在找于可。”陆北会意,开口邀请他进来。
话音未落,崔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瞪着眼睛看向陆北,眼里带着不可置信,声音压低厉色道,“你干什么!合着长得像的人不是你是吧!”
段涵拉了下有些激动的崔明却被人一把推开,她又想再劝陆北什么,抬眼时却突然对上了李云秋的视线。
李云秋慢悠悠地眨了下眼睛。
“…崔明,听陆北的吧。”段涵把自己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冷静点别激动,我们带着他还能把人看着,不然敌暗我明,我们更被动。”
崔明气吁吁地看着几人,看着陆北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抱怨,“可是…”
“崔明。”李云秋叹了口气,“相信我们。”
听到这话,崔明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但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而此时那个一模一样的崔明已经加入了几人中间,他探头看着李云秋手里的日记本,看了两行之后笑着对她说,“于可真奇怪,这所学校怎么会有人喜欢呢?对吧?”
李云秋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崔明’有些发抖的手指敛下神色,“不过我猜,于可喜欢的不是这所学校,而是学校里的人。”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日记本上,崔明虽然不忿却也没再继续闹下去,只是时刻紧随着另一个,生怕他背地里做些什么。
视线被灰尘遮挡得雾蒙蒙的,陆北抬手扶着李云秋的腰让她站得更省力些,眼神时不时地看向那个‘崔明’警戒着。
正常的崔明见状神情也好了一些,开始继续翻找着东西。
“这里不像有什么东西的样子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去小卖部看看,嗯…我还想去其他寝室转转。”李云秋啪地一声合上日记。
“那分开行动吧,我和你去小卖部,陆北,你跟他们如何?”段涵安排着,她看到李云秋轻轻点了点头后更加笃定,“就这么安排,我们半小时后在正厅见。”
“好。”陆北垂眼看了下李云秋,轻声笑了下。
这人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他配合就是了。
李云秋和段涵两人前往于可日记中写到的小卖部,其实就在于可寝室的另一侧,中间夹着狭窄憋屈的正厅,李云秋脑子里那些关于于可的记忆中,正厅里时常会蹲着一些违反规则的学生。
那些学生犯的错不大,往往都是些细枝末节的错误,比如超过了洗漱时间,比如在走廊里说话的声音过大,比如在就寝时间之后没有立刻入睡。
于可的记忆中,那些犯了大错的学生都会被拉到禁闭室不眠不休没有吃喝,而这些小错的学生则会被罚蹲坐。
而一罚就是几天,很多学生的双腿都会肿胀,他们甚至跪下去磕头求那些戴着白袖标的人,但从来没得到过回应。
这个时候,小卖部就是他们唯一的温暖。
卖东西的奶奶会给他们偷偷塞几块面包喂几口水,这对那些身心饱受折磨的学生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恩惠了。
那么于可当时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这么喜欢这所学校的于可,在看到这种违反规则的行为出现时,她作何感想?
李云秋推开面前小卖部的木门,手上还没怎么用力,门就咔嚓一声折成了两半。
邦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天…”段涵低呼,看着屋内的景象心中震颤。
屋子内货架东倒西歪,大量漂浮在空中的灰色粉末让人生理不适,墙壁上满是漆黑的火焰灼烧痕迹,但上面多了许多抓痕,痕迹一层覆盖着一层,就像是这里曾经困着只野兽。
李云秋回头看去,地上掉了一把生了许多铁锈的锁。
锁头已经破烂扭曲,厚重结实的铁块上竟有许多凹陷处,划痕凌乱地布在上面。
“这才是真实应该出现的火场情况…”李云秋翻着手里的两本日记,脑子里的猜测一一得以印证。
“因为这里有人挣扎过,对吧?”段涵蹲下去看着墙上的抓痕,手指轻轻擦过,指尖上沾了些许黑褐色的粉末,“这里的人生前求过生,但可惜,她没成功。”
李云秋点头,“对的。”
先前她就一直觉得整个学校所留下的火灾痕迹不正常,就算是被压迫到麻木的学生,他们面对火焰烧身的痛苦也会做出正常人的反应,而正常人就应该像是这个屋子里关着的人一样,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求生。
又或者在死前无法忍受巨大的痛苦,将现场变成如此模样才对。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数量不多,按照寝室的数字来看,大约有三百名左右。
校方再把所有屋子做的狭□□仄,短短数月就会把人的意志消磨殆尽,人就会像是关在牢笼中的鸟雀,无法脱离。
有人却本就享受这种生活,所以一旦出现不可控的因素后,就会…
李云秋想,她大概明白了。
她看了看正在认真观察线索的段涵,又抬头看向那个她真的无法一直忽视的存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天花板的墙面上,有一张女人的脸。
李云秋伸手拍了拍段涵的肩膀,在她回头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天花板上女人的脸微微一笑,脸从墙上伸出来,由墙体构成的脖子抻了下来,“皮肤”和天花板断裂开,里面渗出了不明液体。
啪嗒一声,液体掉在了段涵的额头上。
李云秋后退一步捂住耳朵,挡住了段涵那一声短促尖锐的呼声。
嗯,蛮真实的。
另一边,陆北和两个崔明。
三人一行没什么收获,他们耐着性子挨个寝室看过去,都和于可的寝室状况差不太多。
没有挣扎痕迹,没有过多的物品,每间寝室内都充满了大量灰色粉末。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尖叫。
“云秋?”陆北猛然回头看去,在得到崔明的认同后脸色大变,“我去看看!”
这人跑得又急又快,全然不顾身后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崔明:谢谢,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他回头看去,面容青白的“自己”离他站的很远,正背手静静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没问没了了
李云秋:拜托真的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