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我猜是护身符泄露了秘密,难怪你特别偏爱戴手绳,你几次问起Storm我没往深处想还以为你在吃醋,长得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换了任何身份都令我动心,我既遗憾也无从遗憾,我幸运的被你屡次青睐。这样一来,我也明白了你为什么肯与我好,若不是因为三生三世的缘分,你肯定早就不想搭理我这个傻子了。”读到此处,苏朗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得知结果的那天,我在金城的酒店里哭了好久哭到后面我都嫌弃自己婆妈。我哭,不完全是出于怕死,我是怕我会忘记你怕我的记忆与肉身一同销毁。我记得在你和我成为我们的那一天,我说过不分开不离别,我自责没办法把承诺兑现,但如果说白头是走到终点的意思,我的白发已提前将承诺履行。”
方颂渴望在苏朗生命里驻足的时间更长一些,但以两人网友身份为起点来计算,她们已在彼此生命里占有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她不再抱怨不再自怜,她希望这个观念也能传递给看信的苏朗,在深度或长度上减少她的悲痛。
“戒指,我没法给你亲手戴上,它作为一个朋友的祝福现在看来显得更为时宜。在我出现之前你不缺好的选择之后更应跟随本心的去爱,不必对我抱歉,我们同舟各度了对方,上了岸自然不必再留在舟上,你不应迂腐。我将护身符留在了堂前,愿佛的智慧开解你,愿佛的法力护佑你,我与你的尘世因缘已尽,在宇宙空中我们再会。”信到这里结束了,落款是一个蹩脚的笑脸符号,像她们第一次在摄影网上相遇,方向给Storm发来的第一则消息。
苏朗低头望着手绳泪水滚落,她放好信笺与登记表打开黑丝绒的珠宝盒,这家珠宝品牌她再熟悉不过,盒子里有两枚戒指,一只是钻戒,另一只像是对戒中的一只。她将两枚戒指取下来端详指圈,内侧刻着两个S字母,苏朗努力的笑着:“被求婚该开心,对不对?你戴着另一只吗,一个不懂情趣的人还学会了定制……”她将两枚戒指都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深情的轻吻,柔软的嘴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传来涩涩的滞感,耳边响起方颂在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的:“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很美,我爱你如初如一。”
又默默的流了一会儿泪,她回想三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这么说,刘亚雪也参与了你的计划?”想到方颂日日的晚归,她摇头:“不想着治病却计划这些东西,你跟我好了一场只学会耍心机。我为保全光鲜的形象对你三翻四次的说谎,而你为了让我长痛不如短痛而设计这些,你让我如何自处?”
这样说来——
“我能为你做的事只剩下它了。”她拿《登记表》来到室外,比丘尼从大殿的方向走出来,应该是诵经结束了。苏朗虔诚的跪拜在蒲团之上诚心的发问:“捐赠器官是不是可以令生命延续?”她问不出答案,走到在一侧阖眼低声诵经的主持师太身旁请教。
与其说在请教不如说是在倾诉,方颂离开后的日子,她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开店的事情上,起初是边做边等,等到后来生出被方颂抛弃的怨恨来,苏沁、刘亚雪不是好的倾诉对象,角落论坛因为经营不善关闭了,唯一可以吐露心声的地方也不存在了。
心里的郁结、委屈无人可说,直到Lola来见自己,直到来到了宝月庵,直到看到方颂留下的信,她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随方颂的不见,见证她俩爱情的物证在一件件的消失,她和方颂如何在网上遇见,如何在平都重逢,如何从猜疑走到恋爱,如何从相濡以沫到无法再见,这些记忆随衰老也会遗失殆尽。
她对主持毫无保留的讲述着,讲到后面近乎于忏悔,她问主持:“是不是,我曾犯的错让方颂来承受了?”主持合掌言:“预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预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方施主有她的前世因今生有此受果,你所犯下的罪业用诚心忏悔能尽除,你们各人得各果,法是公允的不会有谁替谁受过的说法。”
苏朗又问:“她捐出器官,是不是让她生命延续的方式?”主持拨动念珠:“方施主在此小住数日不顾病体日夜持诵、抄写经文,理所透悟肉身有生有灭为恒常,既在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中又怎么有生命延续一说呢?苏施主,你不应贪着妄相。”巨大的空寂席卷了苏朗,妄想被戳破,可妄心依然不肯被降伏,她久久的凝视着大殿里的庄严佛像最后掌心向上五体投地,主持阖上眼继续诵经。
她随后辗转将签好字的《登记表》登入系统:“今生,我们不会相见了吧?”有多深的因缘才会让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见,有多深的业力才会让两人彼此见不到对方的善始善终。她决定从殷城坐飞机返回平都,走之前去见一见方颂的父母,她的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是我的爸爸妈妈。”
Lola本来决定不再和她有来往,但听到她去了宝月庵又要来拜见方颂的父母,便主动要求和她一起去方家。方母见Lola身后站着一位漂亮的陌生女人,心里正纳闷,苏朗躬低身子说道:“我是方颂的朋友姓苏过来出差,她嘱托我来看望二老。”Lola心想:“你真厉害,谎话张口就来脸上什么破绽都没有。”
方母赶紧将二人让进屋:“哎哟哟,天气这么热,这孩子还麻烦你来一趟,快进来快进来!”方母问,“你们吃了吗?我给你们做饭去。”苏朗正愣愣的看着方母,似曾相识的五官让她无法分出一颗心回答提问。觉察到她的异样,Lola将话题揽过去:“阿姨,我和苏小姐讲究身材管理,吃几片白菜叶子就当是晚饭,您别忙了。”
方父瞥见来人默默提进来一个礼盒,说道:“她多打些电话回来就好了,还让你买东西乱花钱。”苏朗回过神来:“第一次来不知道二老的喜好,我父母吃过这些看您吃不吃得惯。”方母欣慰的笑笑,向她打听道:“苏小姐,方颂最近很忙吧?我打了几次电话过去没人接。”苏朗鼻头泛酸,Lola赶紧接过话茬:“您要是嫌闷和我说嘛,我过来陪您聊天。”
方母摆摆手:“你们年轻人忙着呢,你啊,可要学习苏小姐赶紧谈恋爱、结婚。”Lola眼神发直的看着苏朗手上多出来的戒指,差点失态。方母对长得标致气质也好的苏朗生出一份亲切来,把话题引到方颂的个人问题上:“苏小姐,我们家方颂啊性格内向交际圈窄,你要是有好的未婚朋友也请帮她介绍介绍。”Lola躲进洗手间里哽咽,苏朗硬撑着说:“她人好,会遇见良人……”
方母瞅准了她的段位比方颂高:“小颂读书的时候不灵光出了社会四处碰壁,我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她有今天多亏了你和罗罗这样的朋友帮衬。苏小姐,方颂不会说话要是在相处中,她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你多往宽里想她肯定没有恶意。”苏朗苦涩的一笑:“我不会生她的气。”
方父不喜欢谈论婆婆妈妈的事:“其实,我们也挺忙的,没事不会打扰她。小颂教会了我做交易的方法,还嘱咐我们好好做每年拿出20%资助山区女娃娃读书呢,我们每天不知道多忙呢,比你们还忙。”说着便拿从电视机旁拿过来一摞单据,“捐款还叮嘱我不要留真名,你看看。”苏朗接过来一看,捐款人写着“SS”。
她还记得……
她在履行资助贫困女童读书的事,苏朗抚着SS两个字母,无名指上的戒指一闪一闪的。两人从方家出来走到路灯下,Lola抱歉的说:“我以为你对她不上心,没想到她对你也没说一句就走了。”苏朗不在意的沉默着。
Lola又说:“以后有瞒不过的地方,我和你对一对答案。”苏朗摩挲着戒指点头:“谢谢你,当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陪着她。”Lola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苏朗也不做解释。回到平都,她看着空白的店招说:“店名叫SS好吗,你同不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这回一定要听我的。”
当晚,她照例解开手绳洗澡却发现腕上空无一物,她慌张的从浴室里出来拿手电在屋子里翻找,一无所获。地毯式的搜查也没发现,大半夜,她随便套了件衣服跑到车库里翻找也没找到。她决定去店里看看,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厨房的两台机器的夹缝中发现了它,苏朗将手伸进去够手绳:“哎哟,小东西你躲到这儿来了。”不料,被隐在暗处的毛刺划开了一道口子“嘶~”指尖咕咕的冒出血水,她用纸巾随意包扎了一下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