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将她唤醒,她愁眉不展的走至窗前视线飘向楼下的路灯,平凡的人想要被瞧得起就必须努力,想起苏沁的厌恶神情,她叹了口气:“但努力了也不一定能换来别人的一个正眼,攀来的缘终究是孽缘。”经过一觉,她基本接受了不能再留在苏朗身旁的宣判,只差一句直白的宣判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到苏朗在王总面前为自己美言,想到她在工作上对自己的点拨,方颂扶额:“还没好好的谢过她就已经到了下车站点,我没有替她遮风挡雨的本事却生起对她爱慕的心思,真是又蠢又痴又无赖,难怪苏沁对我是那个态度。”
长叹了几声后,她甩了甩头想着该为苏朗做点什么才好呢:“人脉亨通的她没有需要我来解决的事,她最操心的是苏沁……”想到这儿,她给Lola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查查苏沁公司的情况,Lola看着股权结构图说:“人家小股东做得挺开心哒,开业正常。”小股东?她还以为苏沁开的是独资公司:“大股东是谁啊?”Lola扫了一眼名字:“刘亚雪。”
想到在回程的火车上苏沁的全程黑脸,Lola八卦的问道:“你和你老师怎么样了?”方颂如实的说:“死缓,目前是一个星期的小黑屋。”Lola颇为同情她:“你谈恋爱干嘛挑地狱模式?”方颂绵弱的反击:“我没有跟她……”不等她说完,Lola打断她:“你心里有!”她对方颂三翻四次的否认颇为恼火:“你有本事起心思为什么不敢承认啊?对我,你还要打埋伏!”
和方颂刚认识那会儿她也好像喜欢了谁,在江风沉醉的夜晚,砖红色别墅酒吧的小花坛边,她半清醒半迷糊对自己出柜,时光悠悠,这竟是七年前的事了。这七年来,她恋爱、失恋再到暗恋,她伤心、操心再到担心,剧中人从来都不是自己。岁月长,衣衫薄,友情来得比爱情更隽永,相濡以沫需要一个人看淡,一个人装盲。
整理好心绪,她归位到角色中:“你打听她妹是……”方颂说:“戴罪立功嘛,万一她要炒掉我想到我对她妹妹还有用处也许会高抬贵手。”Lola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要讨厌你?”这还用讲吗,她颇为低落的说道:“被一个不入流的家伙喜欢,对方还是一同志,正常人能不讨厌?”
Lola回想苏家两姐妹的态度:“你发现没,苏沁只是介意你身份低微却没歧视你的倾向?”方颂没当回事:“人家是学艺术滴,那个圈子多的是LGBT,但阶级成分就不同了在骨血里根深蒂固,她又是从哥大毕业的精英,门第看得很重,穷鬼的地位比LES的更低!”
挂掉电话,她决定为苏沁的公司写一份市场调查,从主营业务来看苏沁接的项目多是策展类的工作,最早老尧也接新书发布的活,自己和浦晶晶参与过。平都天天都有展出,不是设计展就是画展不是画展就是活动展,被苏朗关了“小黑屋”正好有时间去观摩。
坐在去往艺术中心的公交上,她打开收藏夹里的小说页,鱼禾月的小说展开了新情节。一只脖子上系着铃铛的牛奶猫跑向女孩,往事也一并吹拂过来,她仔细的辨认着最后确定了:“猫还是那只傻猫,但我已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女了。”
这小半年来,方颂光顾着提案、出差,疲于和王总、魏公子、刘总应付,做起苏老师的助理后更是无暇爬上网看小说。她一目十行的走马光花,作者的文字从最初的阴郁渐渐有了暖意,甚至还上传了照片但系统提示说已经删除。
有得见尊容的网友留言说:“哇,作者的背影都这么迷人呐,肯定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姐。”方颂不屑的想:“写小说就写小说还搞美女作家人设?庸不庸俗!这些网友也是眼窝子浅晒个背影就亢奋了?‘背多分’这个词没听说过吗?作者肯定长得很丑丑得只敢晒背影!”
刚吐槽完,她便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哎,我说苏沁拿有色眼镜看我,我怎么也拿有色眼镜看别人?人家晒照片是因为心情好,晒背影是出于隐私,罪过罪过。”想到最早看这本小说时的心境,“开始,我在道德上蔑视女主角但客观上她也是受害者,甚至在故事里,她是唯一的一个受害人。看上去她好像有许多爱,但亲人、爱人说爱她其实都是以爱之名在达成自己的私愿。她爹为了面上光彩逼她和女友分手,她妹妹为了不经济专业求她解决,她的前女友,在她无助时将关系切割得楚河汉界。商人,给她安排工作给她妹安排了学业,不过是要她当一只繁衍子嗣的金丝雀。他们中的哪一个是爱着她的呢?说穿了,女孩做出这些事来是这些人共同作恶的结果。”
她下了车走进艺术中心,又想起了苏朗对自己的提携:“连父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子女好,更何况是外人……我一无才、二无貌,她更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方颂看向有设计感的书店招牌,不明白“言又几”的意思,和她一样的人还不少一位参观者干脆直接问店员店名的内涵。
店员说出玄奥:“言又几是设计的‘设’字繁体,我们书店里设计类的书籍在全国来说排在前列。”方颂的天灵盖上好像裂开了一道缝,她现学现卖:“沁是心水,朗是良月,颂是公页。”这苏爸爸的文化水平和家父也差不多嘛。
参观完毕回到家连续烧脑一个礼拜写方案写到精力透支,如果不是被电话铃声吵醒,估计她会一直睡到第二天去。朦胧间,手机似乎是震动了她开了一条缝看屏幕,上面显示着“主子”二字,方颂瞬间睁大眼睛确认又慌慌张张的坐起身,清咳了几声后接通电话:“苏老师……”
苏朗发话问道:“在忙?”方颂赶紧解释:“没,没,我刚在睡觉。”苏朗顿了顿:“那算了。”方颂把握住机会:“是要我做什么吗?”苏朗才说:“你看下信息,开车来大兴机场接我。”还没摸清头绪,那边就结束了通话。
半小时前,手机上确实有一条信息进来还贴了航班号,这时又进来了一条消息:“车钥匙在我家主入口的快递柜里,取件码是XXXXXX。”她立刻回了消息说:“收到。”顺利取到钥匙后她取车,手上一碰推杆摸到了一串东西,她低头一看:“这不是苏朗常戴的手绳吗,怎么放这儿啊?”她拿起手绳上面有一块小金箔,上面还有藏文:“是六字大明咒,和我的护身符还是同款呢!”
心一急,车就开得特别快,她实在等不住下车走进咖啡馆打包了一杯低□□的咖啡。站在人群中,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望眼欲穿不到半小时她又温习了另外一个成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双明媚到春天都会逊色的眼睛也遥望着她,没等她俩说上一个字,从苏朗身后钻出几个人来:“不好意思,要搭苏主任的顺风车回城。”一瞧这几个围在苏朗身边的这几个人,按世俗标准姿色毫不逊色于空姐,苏朗戏谑的回着同事的话:“你们是嫌弃坐的不是加长款?”
对话说得很白,苏朗要捎带同事一起回程,方颂默默的垂下手将咖啡放下来。苏朗向同事介绍道:“这是我的助理,方小姐。”几位同事听到苏主任煞有介事的介绍,纷纷收住了说笑对方颂说:“麻烦方助理了。”
方颂向众人礼貌的点点头后便回视线,苏老师颇为满意她对“花花草草”的疏远态度。方颂正准备去接苏朗手里的箱子,苏朗却将箱子拉到一旁问她:“车停哪儿了?”她只有走在前方领路,这几位瘦挤一挤全坐了上来。
一位年纪稍长的姐姐说:“苏主任贴心,咱也得表示表示啊,晚上咱们去别院消遣消遣?”后排的人附和道:“回到帝都,也该被伺候伺候了。”那位姐姐见苏朗不语以为她需要单独邀约:“……苏主任咱们一起呗!”
苏朗朝后排一笑:“你们去吧,我补补觉。”姐姐玩味的朝她使眼色:“苏主任有别的安排呀?我还说今个儿见见传说中的……”说着暧昧的看着苏朗,苏朗轻咳了一声:“要去再跟你说。”按路线计划,后排的人儿一个个的被送到宅邸门口。
车上终于只剩两人了,苏朗去拿咖啡,方颂下意识的用手去捂:“不能喝。”两人手指碰在一起,苏朗也不缩手:“不是买给我的?”方颂收回手来,脸红道:“凉了,喝了对胃不好。”下车后两人以物易物,方颂推着箱子,苏朗捧着咖啡。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以及说完话的结局,方颂心中五味杂陈:“她的过去我无从参与,马上我在她的未来也要提前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