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朗被人裹着出了花厅,抱着她的人浑身滚烫,烫得她觉得好安心。见无人追上来,方颂稍稍喘了口气但思想上不敢懈怠,她与苏朗十指交握来到刚才唱牡丹亭的太湖石旁,离开前这里还是人头攒头而此刻人走楼空一片静谧。
她想到Lola还在被流氓围困,赶紧松开了苏朗的手:“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她们。”苏朗叫住了她:“罗小姐说她会来找我们。”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妥,心想:“看她的套路应该是接受过训练,但不能由她一个人和几个男人周旋,再说苏沁还在那里。”于是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方颂收住脚回头看着衣衫单薄的苏朗,心想:“既然她说来找我自然是有办法脱困,我们两人去了是添乱。”回想刚才,她心有余悸要是没听到电话声没及时看到信息,苏朗现在会是怎么样,心中一急语气就冲:“他们跟踪你们,你一点儿都没察觉吗!?”
苏朗被说得一脸窘,被那个“老”字气得七窍生烟没了警觉心,被三个地痞混混围着耍朋友,真是害臊。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方颂赶紧拉过她四下望了望,两块太湖石后还有空间能藏人,于是她对苏朗说:“不知是谁来了,我们先避一避。”两人刚闪到石头后,一个尖锐的女声说:“有种别跑啊!”
方颂一惊,苏朗认出是苏沁的声音,她朝方颂轻摇头。一个男声没好气的答道:“不愿意就算了,追着我们干什么?”苏沁秀眉一敛,恼着脸开骂:“干什么?抓死皮赖脸的臭流氓啊!”男子被叫做地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怎么流氓了,是摸了你还是亲了你?”又一个女声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话:“还不快走,想被请去喝咖啡?”
以为石头后面空间大,但放着一对音箱剩下的空间只够两人勉强站立,加上太湖石太过纤瘦,又透又露遮不住个高的苏朗,她只能勾着头一低头嘴唇刚好落在了方颂耳旁,害得她只吞口水,吞口水倒不是因为外面的三拨人而是苏朗好闻的香气一呼一吸全扑在了脖子上。
呼吸里有些凉意,她试着大起胆子去贴苏朗的手背,苏朗勾着头挺累顺势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这下,方颂被吓得双眼圆瞪不敢再动了。
之前,导游介绍了园子里上演的“情景剧”,丽娘和梦梅心心相印缘分却总是兜兜转转。方颂眼眶一热,想到:“我和苏朗咫尺却是天涯之远,我对她的情愫、爱慕不能有,不能露、不能说,五脏六腑被堵得淤青板结,一念起时心神惧激荡,一念灭时余生是长夜。”
黑暗之外,苏沁厌弃的瞪着脚底抹油跑掉的三位男子:“切!什么东西还找我要微信!”Lola哼了一句:“要不是你作大半夜展露风情会有这事?”苏沁面上一顿嘴上不软:“谁要你管啊?自作多情!”Lola大笑:“你以为我想救你?要不是方颂找我,我巴不得你被他们欺负呢!长两个大眼珠子都不看见我使的眼色!”
苏沁讥讽道:“方颂?!她跟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像个跟屁虫似的缠着我姐姐。”本是沉浸在自艾自怜中的方颂,此刻听了这话清醒了过来:“我缠着苏朗了吗?我和苏朗认识以来出于主动也就是寄了两次海鲜买了一次三明治,这就是缠吗?苏朗觉察出她的变化知道听进了妹妹的胡言乱语,伏在耳畔轻声道:“她乱讲。”
Lola夸张的大笑道:“你吃菜,嫩的不要会要老的?”苏沁听出Lola话里内涵姐姐,想到下午姐姐问自己老不老,要是她知道有人背后说她老……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能忍嫂子也不能忍!妹妹要为姐姐出头!她喝道:“我姐再老都有人追,轮不上她!”
Lola冷笑道:“最好是这样,我还在等方颂点头呢,叫你姐别碍事。”方颂的眼睛快掉出来:“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小心讲话,怎么才一个晚上把我卖了?这下算是完蛋了!”她心惊胆颤的看着苏朗,苏朗将下巴从她肩上抬起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当晚11点多,方颂被电话吵醒一接通竟是苏沁打来的,听完电话她抓起衣服“咚咚咚”的跑下楼到了一楼才记起有电梯这码事,她甩了甩脑袋头告诫自己:“别乱。”走进二人的房间,来到苏朗的床前定下的心又乱了。
方颂问苏沁:“她晚上吃什么了吗?”苏沁答:“没,外出前吃了些水果。”方颂又低声问苏朗:“拉肚子了吗?”苏朗紧蹙双眉努力的摇头,她本瘦得可怜现在又病了,让人看了这副病容都想替她得病。
方颂将症状记下边说边往外走:“我去药房看看,如果吃药没好转白天再去医院。”等不及苏沁的回话,她走上了大街在心急如焚的人眼里24小时药房的Logo格外打眼,没一会儿她拎着一堆药跑回来。
在门前敲了一阵子门,苏沁才挣扎着起身将门打开,苏朗吃下药躺进被子里不停的喊冷,方颂看了一眼空调的数显,心想:“温度不低啊,怎么感觉还是有凉风呢?”她拉开床榻旁的窗帘一瞧小窗还开着呢,她暗暗责备起苏沁来,“人都病了还把窗户开这么大,被宠大的孩子眼里没人。”
她探身去关窗,无意间向外扫了一眼当她意识到看到了什么后,才彻底明白今晚的苏朗为什么反常。眼前是花园,Lola下午坐过的那架秋千在十几米开外,又记起苏朗和自己会和时走的路线,她的呼吸一滞:“下午,她在房间里听见了我和Lola的对话……”
半夜1点多,苏二小姐再次熬不住的躺下了,方颂说:“苏老师吃了退烧药半夜估计得口渴喝水会吵到你,要不你去我房间睡?我留在这儿照顾苏老师?”苏沁合上的双眼猛的瞪大,心想:“万一你趁人之危对我姐怎么样了,我这个做妹妹也太失职了。”
见苏沁一咕噜的爬起来,方颂明白了她依然在提防自己,只能苦笑道:“你继续睡吧。”苏沁这才放心的钻进被子里。方颂脱下外衣上面原落了一层夜露此刻水珠被蒸发得无影无踪,春梦了无痕伤心亦无痕,她望向蹙眉闭目的苏朗:“希望她不介意我的秘密,即使是假装对我也是留面子了。”
苏朗拉着被子掖在下巴处,一副很冷的样子,方颂蹲下身子问她:“给你灌个热水瓶?”烧好水往金银花露的瓶子里灌满了热水,拿干毛巾将烫手的瓶身包住,方颂轻手轻脚的回到床前。
药效发作苏朗好像睡着了,她将瓶子塞进被子里找到她的手还是冷冷的,她轻声哄道:“放肚子上暖暖。”她又摸到床尾碰到冷得像冰棍的脚,依照老妈教的土方法来回将她的脚心搓热又将两只脚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捂着。
昏睡中的苏朗被温暖包围,骨头缝里的酸痛渐渐远去,一只猫缓缓的走过来匍匐在脚边,温顺的样子像是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一夜苏朗睡得很沉,这一夜方颂在奇怪的姿势下也睡得很沉。一早,苏沁最先醒来,她揉揉眼睛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心想:“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姐一晚上啊?”随即她撇嘴嘀咕,“可惜你不是雪姐,我姐是不会对你动心滴。”
天亮了Lola下楼要人,苏沁横在门口:“干嘛?”Lola推开她冲着房内嚷道:“找我们家方颂。”方颂在苏沁开门时已经醒了,她放下苏朗的脚,刚一动身就觉得后背硬得像一块铁板。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睡着的人,走到门口对苏沁说:“我先上去了,如果苏老师还不舒服,我们再送她去医院?”
Lola一把拉过她:“这么个大活人杵着这儿呢,她不知道照顾她姐啊?难道她是智障人士?”硝烟又重新燃起,方颂赶紧拉她上楼。苏朗由苏沁陪着去了医院领了药,途中接到工作电话要求她赶回平都,她必须提前结束假期了,方颂将车票改签随她一起回去。
苏沁和Lola意犹未尽本想再玩几天,但各自的旅伴没了又不想和对方结伴也决定回程,努力想错开对方的车次却又鬼使神差的安排在同一节车厢,Lola发信息给方颂抱怨,方颂拿着手机表情也挺郁闷。
苏朗是个极爱美的人不想被人瞧见病容,全程戴着帽子和墨镜窝在座位里,但这在方颂看来她是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她知道我是这个倾向很膈应吧?但这病也不传人啊。”她几次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五个小时的车程里她只能叮嘱苏朗吃药,被提醒十次后苏朗闭眼道:“医生说一天三次,大概是八小时一次……”她讪讪的点头彻底没了话。
苏朗阖着眼计划工作上的事:“这个礼拜,你先休息。”方颂盯着她冷漠的一张脸,心道:“这意思是要开了我吗?”行尸走肉的回到家,她无力的扔下包一脚将门关上,幽幽的叹了口气:“三番四次在清明节栽跟头,难道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