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慢慢的行进着，女人柔柔的声音飘进耳朵里：“送你到地铁站？”方颂才记起见面的主题，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来：“苏老师，这是阮总交待的。”苏老师脸都没转：“转告阮总，这事不好办。”方颂面露难色：“话我会转告阮总，东西您收着别难为我一个跑腿的……”

车在地铁站G口停下，苏老师才瞥了一眼信封，她取下墨镜定定的看着方颂，空气像一块巨石板向方颂压过来，她缩着身子将信封揣回了口袋。

苏老师这才拿起一管唇釉，瞬间方颂呆滞的瞳孔放大了。苏老师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她这才后知后觉的说：“我，我下车了。”她用力推开车门左侧臀部刚离开座椅，苏老师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裤子后边口袋……”方颂脸上一红伸手摸向灯芯绒长裤后口袋，记起那是买烟找的一叠零钞。

她将钞票往兜里一扥手忙脚乱的下了车，直到进了闸机才将提起的呼吸放下，满脑子里全是：“看我屁股，不正经！”的弹幕。虽然前后见过苏老师三次，虽然她早就不近视了，但直到刚才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她才意识到：“苏老师长得真美。”苏老师的美不浓不烈却令人见之忘俗，连呼吸这等俗事都能忘记咯。

俗事没办成，方颂只能如实的向阮总交代，她将苏老师的原话编成一条信息：“苏老师说事情不好办，”又赶紧补上，“信封她没拿。”阮小玲忧心忡忡的走进洗手间给她回电话：“说‘办不好’的时候，她什么表情？”方颂努力的回想，只想到了那张生动的好看的唇型：“看不出来。”

阮小玲在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了因焦急而变形的脸，一颗饱满的苹果因水分蒸发不再光滑。挂上电话，她心想：“数目都没看就拒绝不可能是嫌少啊，她真的办不了吗？中间人可是将她吹上了天啊，我加她的微信申请信息发过去一直没通过，拽得人五人六的，她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赶在春节前放假挂历出炉了，方颂左看右看感叹：“摄影啊，是一门遗憾的艺术，照片里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Lola从身后伸出头来露出大笑脸说：“你的相机不够好，能拍成这样我觉得很完美哒！”

方颂摇头：“摄影靠的不是镜头而是镜头背后的那个头。”虽然可以把不满意推给是相机的原因，什么镜头光圈不够大什么CMOS解析力差，但布列松、马克吕布呢？Lola拿过挂历说：“你对自己太严格了。”方颂轻笑：“你这个马屁队长功力见长啊。”Lola走到门后比划着：“要不，挂起来啊？”

她摇头：“二房东规定多着呢，不能在墙上打孔，不能在门上打洞，不准吃猪肉羊肉。”Lola努努嘴：“管得可真宽呐，”她朝外看了一眼，“他们人呢？”方颂答着：“女的回家过年了，男的被女的强制要求住校，两人过年期间都不会现身。”Lola心领神会：“女的怕你勾引她男朋友啊？”方颂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也好，咱们就能敞开着吃羊肉饺子了，我都有八百年都不知道羊肉是什么味道了。

”Lola拉出板凳坐下：“阿三看起来好显老哦，我看你发的照片还以为他40了。”方颂拿起客厅衣钩上的大衣：“咱二房东厉害啊，老牛吃……”她停下不说了，Lola接过话茬：“长得黑不溜秋的也啃的下去！”方颂嘿嘿一笑道：“走！咱们啃羊肉饺子去。”

Lola伸手要接过大衣，方颂没撒手而是提着大衣的两个肩膀，Lola笑着把胳膊伸进袖筒：“来平都过年，我的待遇连跳三级啊！”方颂纠正道：“对你，我遵照的都是最高标准。”看到Lola的围巾松垮的挂在胸前，方颂皱眉道：“拉紧拉紧！小心风儿把脸给吹破了！”Lola敷衍的拢了拢围巾，方颂一把掀起大衣背后的帽子盖住她的头：“听话！”Lola朝她撅了噘嘴，转过头却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这条小巷，方颂来回走过无数次，两人一起走和一个人走的滋味确实不同。巷口外的小马路两侧亮上了红灯笼，过年的鼎泰丰生意好到出奇大厅里坐满了人。Lola见有小宝宝穿着小褂奶声奶气的给长辈拜年，长辈朝小袄里塞了个大红包，她凑到方颂耳边问：“你猜，阮送那女的啥东西？”方颂答：“摸着像是卡。”

Lola故意的问：“你没打开看？”方颂摇头说：“又不是给我的。”Lola对信封的兴趣颇为浓厚：“信封还在你那儿吗？”方颂点头，阮小玲说暂时放自己这儿保管，Lola大胆的问：“让我看看，行吗？”

回到家，方颂还在脱棉大衣，Lola便催她：“快去，把东西拿来。”方颂看了一眼还是敞开着的大门：“把门关上。”Lola赶紧把门给关上并且动作夸张的反锁，方颂无可奈何的走回房间从衣柜里掏出信封来：“这是要给阮总还回去的，咱们过眼瘾有什么意思？”Lola从她手里拿过信封，看着没封口：“有什么意思？可有意思了，一能看出这女人的段位，二能看出阮的真实意图。”

方颂调侃她：“福尔摩斯罗，你好！”Lola嘴角噙着笑。虽然她早有准备但在看到阿拉伯数字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方颂见小麻雀不吱声问道：“怎么了？”Lola将手里的东西还给她，方颂打眼一瞧，不出所料信封里是一张卡准确的说是一张商场的储值卡……面额不算大，但敲个门就花这么多也少见。

“这女人不是一般人。”

方颂听到她的总结陈词，问道：“怎么不一般了？”Lola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你们阮总花了真金，人家还不收足见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方颂连连摆手：“我声明一下立场啊，不是‘你们阮总’，我还没决定去她公司。”

Lola单手攀上她的肩膀，为她指点迷津：“你怎么想是一回事，别人怎么想是另一回事，你和阮一起出现，送礼这等秘事你也替阮做了，在人家那里你和阮是一伙的！”说完，她带着八卦的笑，“你还没有说呢，她到底长啥样啊？”方颂望了她一眼：“我说过了吧，长得比阮好看一点。”说着就往厨房走。

Lola不肯放过她跟着走进来：“你说的好朦胧，身高多少年龄多少？五官如何气质如何？是长发大波浪还是短发犀利姐？我啥都不知道。”方颂摊手道：“我没敢正眼看，行了吧？”在车上算是看清了长相，但怎么好说呢……

初二，方颂领Lola去雍和宫逛庙会，去地铁站的路上雪已经结成了冰，地铁站里的人更是凋零。Lola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惊讶的问道：“人这么少啊？”方颂不是第一年留在平都过年了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来平都打工的人都回老家了，城市空了。”

一出地铁站，躲猫猫的人突然冒了出来，Lola揉了揉脸高兴的说：“这才是过节啊！”顺着人潮涌动的方向，两人准确无误的到达了雍和宫的售票处，两人拉着手玩玩闹闹的往里跑。电视台扛着摄像机的大哥正在人群中搜寻素材，满眼的老态龙钟搞得他一点采访的激情都木有了。

他见有人跑过定睛一瞧：“嘿！这位穿着紫色羽绒服戴白色贝雷帽的小姐姐，不错呀！”他赶紧对旁边的愣头青记者说：“这姑娘上镜，咱们采采她！？”男记者举着话筒朝Lola走去，Lola光顾着和方颂说话，方颂率先发现了对方朝Lola抬抬下巴示意。Lola这才转过头遇上了男记者的笑，男记者特意的用喉腔共鸣的中低音说：“小姐，能给我们做个出镜采访吗？”

男记者满以为会听到诸如“当然愿意、好啊”之类的话，毕竟哪个漂亮的小姐姐不喜欢上镜呢？Lola睁着大眼睛说：“不想。”他将胸前的台标朝她亮了亮：“忘记说了，我们是电视台的，”浮肿的脸上写满了优越感，“这档节目这两天会播，你出镜的话你的家人都能见到你。”出镜又没啥好处，我才懒得搭理你们呢！Lola淡淡的答道：“我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