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不见天日,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又昏迷多久,不过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座平台上。
不是之前在水潭边的那座平台,这里的空间要大很多,往左看是一座长长的石桥,通向黑暗;右侧则并列着三条漆黑的拱形石头通道,每一条约摸三米高度,宽两米左右,边沿处浮雕着各样巨兽,不过每一样巨兽的面容都像被泼了硫酸,模糊地瘆人。
而放眼望去,通道里面极为深邃,黑咕隆咚不见一物,好似沉寂的怪兽张着深渊巨口,等待吞噬想要进入的猎物。
或许是历经人脸蜘蛛和水潭潜游两事件导致体力过耗,现下两伙人个个神困体乏,都斜七乱八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依旧是一左一右的两个营地,即使先前并肩作战过,他们也没放下对对方的戒备。
两支队伍都派出了一人守岗,落赋清队伍里的黄毛,和林檬队伍里一个眉头有刀疤的壮汉。
李易安也在,想来跟我一样,都被人抓了回来,她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可看起来却明显憔悴许多,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似乎在承受一样巨大的痛苦。
会是什么痛苦?我觉得奇怪。
还有......嘶......这是把我带到哪里来了,是否已经进墓......
我浑浑噩噩地躺着,思维一片混乱,心里有些烦躁,也有些无力和泄气,妈的,即使有潜水装备也逃不掉是吗?
等身体逐渐恢复知觉,我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发软,根本就没有力气,而且只要稍微一动,就有强烈地晕眩感袭来,这种头晕让我完全处于一种和现实剥离的状态,让我几乎呕吐。
怎么回事?我天灵盖是不是开光了,怎么直冒金星,我艰难的张开嘴,想说话,可实际发出的只有一声哀嚎。
“额啊......”
哀嚎声不大,但足以让还没睡觉的三人都注意到我。
林檬队伍里的壮汉见我醒来,竟不由得身体一颤,然后很快将视线错开,我觉得奇怪,怎么,是我长得很吓人吗?这位仁兄你该不会审美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黄毛看着我的眼神欲言又止,好像在纠结要不要去叫醒落赋清,但最后还是坐在原处什么也没做。
“老陈,你终于醒了!”李易安欣喜地俯身看我,可配上她那张苍白的脸,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我......额咳咳咳......”
我刚想说话,但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干哑的发痒发疼,顿时激起一连串的猛咳,还是李易安飞快地掏出行军水壶给我喂了两口水,我才感觉好受不少。
“你也没跑掉,是谁抓的你?”我又缓了一会,等到喉咙开始有液体分泌了,才开口问李易安。
按照我的想法,既然落赋清跑去抓我,那以李易安地身手,少不得能抓到她的人也是同落赋清一个等量级的,例如落生风和那个话少的跟哑巴似的落从简。
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只见李易安淡淡地摇头:“没人抓我,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会不会逃走,从始至终,他们的目标只有你,我是看你被抓了,才自己游回来的,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额,好......好姐妹,真是讲义气啊。”说着说着,我觉得底气不足,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按理来说,我应该感到羞愧,李易安在明知能跑的情况下,却为了我回来,而我,只时刻想着该怎么利用她制造一场混乱逃出去。
可这种“按理”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别人会顾及友情,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朋友,因为这是对传统价值观的巨大违背,但我丝毫不将这价值观放在心上。
在我看来,李易安不跑,只是她自己做的一个愚蠢的决定罢了,我没有强求她这么做,就像我也从没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对我来说,哪怕李易安现在被收买,调转枪头跟着落家人一起盯我,我也丝毫不觉得奇怪或者愤怒,没有谁是必须要帮谁的,这世道本就如此。
“我的头好疼啊......”
我皱紧了眉头,抬手按向太阳穴,身体依然不敢大幅度的动弹,好像是什么后遗症还没消退,只要我的动作过大,脑袋里便犹如有电流蹿过每一根神经,引起一股剧痛。
“是麻醉剂,他们又给你打了先前一样的麻醉剂,落从简怕你醒来捣乱,一口气给你注射了三支,我......对不起,我没能拦住。”李易安的表情有点内疚,她低着头,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抓到发白。
一口气注射三支?还都是特制的强效麻醉剂!我听到这,立马双眼瞪圆,心中怒火更是不自控地喷涌而出。
落从简这狗东西怎么不一刀捅死我算了?!
怪不得我现在感觉恶心头晕,三支特制麻醉剂,哪怕是一头大象都能给放倒,更何况我这肉体凡胎?!
虽说长期注射麻醉剂导致我身体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但这种特制麻醉剂药效本就霸道无比,一般人一口气注射三支肯定是会没命的,就连夏细辛也从未给我一次注射超过两支,可这杀千刀的落从简!
这些家伙不会把我当人看待,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取蛊,只要我能留条命取蛊就行,那在过程中注射过量麻醉剂,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于他们而言都无所谓。
可!他们就真的不怕我死了吗?我绝不相信像他们这种“专业人士”,会在麻醉剂使用剂量方面出现这种致命疏忽,除非,他们本就不在乎我的生死。
该死的!
我越想越头疼,可看着李易安一脸的内疚,最终只能将这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化作长长一叹:“跟你没关系,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逃不掉就只能任人宰割,我已经习惯了。”
我平躺在地上,抬眼望着头顶的那一片黑暗,那是光亮也照射不到的地方,就和我的人生一样,一直是这样,任人摆布拿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知道这种痛苦和煎熬什么时候是个头,所以我总想逃,却没一次能如愿的,即使现在刑满释放,可结果,好像也和以前没多大区别。
取蛊是会死人的,或许谈不上九死一生,却也危于累卵,相比我三师姐邱叶,我更显得学艺不精,可,就连她几年前都因为一次野外取蛊而暴毙,更何况我呢。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发抖。”我偏头看向李易安。
我的思绪本来伴着黑暗飘到了久远的从前,可还没等我来得及感慨和沉思,就被李易安颤抖的身体给强行拉了回来。
说起来自我清醒开始,就发现李易安的脸色很差,苍白的没多少血色,而且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连给我喂水的时候,凑在我嘴边的壶口也有轻微抖动。
“我杀人了。”李易安看着我,脸色发白。
我一怔,觉得疑惑:“我知道,杀了孟哥,可是怎么了呢?”
“老陈。”李易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眼神游离,完全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我们只是想逃跑的话,孟哥他,其实......孟哥其实是无辜的,我听说,他儿子今年才两岁啊,他......”
说到这,李易安咬着嘴唇,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只是这样,我蹙了蹙眉,了然于心。
也是,我该想到的,杀人对李易安而言,还是会有心理负担,打从她离开部队的那刻起,她就变回了普通人,所以即使现在杀的是个盗墓贼,但手上沾染人命的滋味,想必很不好受。
“所以呢?”
对于李易安心里的愧疚和后悔,我毫无同理心,只是淡漠的看着她,又问了一遍:“所以呢?你心里很清楚吧,你不杀他的话,我们连尝试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跳水的瞬间就可能被他乱枪打死。更别谈早在岸上那会,他们还打算把你杀了扔山沟里喂狼,是我央求我二师姐才勉强将你给保下来。所以你得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就算你不做,他们也会做,到那时,他们可不会像你这样去忏悔什么,内心也绝不会感到丝毫的愧疚。”
“至于你说的无辜......呵~”我冷笑一声:“不管是何世界,只要活在世上,就是因果纠缠,哪有什么无辜?人杀猪,猪是不是无辜?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自然只有食物链,没有无辜这两个字。这天底下,谁都可以活着,谁都可以死,谁都不是无辜!”
看着李易安满脸惘然无措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的观念和李易安截然不同,我自己偶尔深夜梦回,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那是对现实生活与价值观的质疑。
我很肯定这个世界的许多现有观念不适合自己,但我并不确定自己目前所走的道路,会有怎样的一个结果,这样的心情,相信很多人都有,因为这样就是人之常情。
“算了,说点别的吧。”我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观念强加于人,所以主动岔开话题。
事实上,也是因为李易安现在的思维和作风都让我觉得厌烦,她怎么可以有这么“正气”又愚蠢的想法?居然会对敌人产生怜悯和愧疚......这是我最讨厌看到的东西,乃至于让我觉得好像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身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她们全身上下仿佛闪烁着灿烂金光,逼得我难以正视,逼得我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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