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老陈,老陈?嘿,老陈,快醒醒......”
“嘶~”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耳边不断叫我的名字,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刚醒来的大脑尚不清明,天旋地转,但勉强也能辨认出眼前这人是李易安,正想翻身爬起来,却感觉到脖子那块传来一阵刺痛,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之前被人扎了一针的事。
“哎哟卧槽,老陈你终于醒了!”李易安明显脸色一松。
“我......嘶......发生了什么事,我昏迷了多久?”
我一只手捂住脖子,用眼神示意李易安把我扶起来,环视了下四周,才发现自己坐在一顶军用帐篷内的架子床上。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草木味和泥水腥,说明这里已经脱离城区范围,我立即警觉起来,刚想起身下床,却看到自己的左脚被一根铁镣铐锁在了铁床末端的粗管子上。
“什么情况?!”
我一脸懵,下意识抬头看向李易安,怎么着我就待在房间里都能被抓?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是我和这个社会脱节太久,都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治安居然比十年前还要差了吗?!现在人都流行大白天带着枪闯人家里头给人打针下药?
“不知道。”李易安一脸无奈的摊摊手:“我也才刚醒没多久,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咱两被人绑架了,而且根据身体饥饿程度和外头的温度来判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夜,现在是咱们被绑次日的上午。”
李易安这些话说得很实在,判断得很客观,不卑不亢,又没有半点用处,所以我把它当成是一段很中肯的废话。
“哦,是么,呵呵,听君一席话,如同听屁话,我特么当然知道咱两被人绑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我拽了拽自己脚踝上的铁链子,好家伙,重的很,这可比监狱里的脚镣还粗。
可低头一看,却发现李易安的脚上根本没有这玩意,笑话......这是几个意思,这群人绑架还搞区别对待?是买不起两根铁链子还是看不起她李易安的一身腱子肉?连我这种一眼看去瘦不拉几的虚货都锁了,却不锁李易安,这群绑匪当的还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了!?
“别鼓捣了,我在帐篷里找过,别说钥匙,这他娘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儿就是片荒山,附近除了这三顶帐篷外,啥都没有,那俩帐篷里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瞧这情况,他们是笃定咱两跑不掉,所以连个能喘气的都没留下。哦当然~如果我把你撇下不顾以求自保的话,我觉得我肯定能跑。”
李易安早就发现了我脚踝上的链子,她试着抻了抻锁头,但铁链的另一端锁着床架中间的铁管,那铁管很粗,没钥匙的话除非拿电锯锯开,否则我哪都去不了。
“所以我是否需要感激涕零跪下来给您磕两响头顺带说声谢谢?”
“你他娘客气个毛啊!当然了......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非要这样的话,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滚你妈的!”
人类这种生物,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着脚上这条我有而李易安没有的脚镣,我是越想越气,粗口当场爆出:“谁他娘的能出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TM才刚坐完牢出来,我寻思我这一个月来在你家连门都没出过,怎么着这就有人上来就扎我一针了?怎么着我现在就又戴上脚镣了?好家伙,这链子比我在牢里戴的都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姓李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外头得罪什么人了?”
我盯着李易安,想从她嘴里套句实话,我深觉这肯定是李易安惹下的祸事,只不过她没跟我提过所以我被蒙在鼓里,导致现在深受牵连。甚至很大的可能,就是因为李易安今天捡着的那只玉猪。
其实在那伙人闯入的一瞬间,我第一反应是怀疑李易安,但是在意识模糊的最后,我看到李易安也被打昏过去,这种怀疑才堪堪消失,而且我实在想不到李易安有什么理由会对我出手,这才是我没有刚醒来就想办法先弄死她的最大原因。
“我得罪人?你他娘的放屁!”一听我要把锅甩在她身上,李易安当场就不干了,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脚镣嚷道:“狗日的你看清楚,这铁链子可是锁在你脚上的,那针管也是对着你脖子扎下去的,为什么我没被铁链子锁起来?为什么这连个看守都没有压根不怕我跑?这说明对方就是冲你来的,我才是那个无端受牵连的吃瓜群众......”
冲我来的?她话还没说完,我心里“咯噔”一声,脑中嗡嗡作响,下意识就想跳下床,但脚一动弹就晃得那大铁链子“哗啦啦”一阵响。
“怎么可能冲我来的?我才出狱一个月不到,这期间又没得罪过谁,那几个人我压根就不认识,要我说,十有八九就是你今天捡到的那个玉猪惹出的祸事,你不是说那玩意是真品价值不菲嘛?那人家失主打听到了,就找上门来,这合情合理。所以说,我才该是无故受了你的牵连才对,你TM还恶人先告状!你良心遭狗吃了?”
“我呸!”李易安翻了个白眼,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往我怀里一丢,青白色的外观,正是那只玉猪。
我记得这只玉猪当时是在桌子上放着的,可现在却在李易安的口袋里,这说明那几个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玉猪。
但为什么会在李易安的口袋里......总不能是绑匪吃多了没事干特地放她口袋的?
扔完玉猪,李易安大咧咧的坐回架子床,把二郎腿翘得老高,双手抱胸,对我做出一副审讯的架势:“来,咱两唠唠,你有种就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中途在车上醒过来一次的时候,看到他们又给你扎了两次针?为什么我脖子上就没针眼子?为什么我现在没被人拷住而只有你被锁了?而且就我的经验来看,这群人身上有枪,且训练有素,目的明确,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阿猫阿狗的,极大可能是跟一些违法乱纪的地下团伙有关,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这家伙肯定是在牢里招惹到了仇家,人家现在看你出来了,就派人上门报复。”
“不可能不存在。“面对李易安的猜疑,我甚至没空再去思考玉猪的事,脱口飞快回道:“我在牢里一向与人为善,低调的不行,我之前还因为守规矩被评过两年学习标兵......”
话刚说出口,就仿佛有一道惊雷骤然划过我混沌的脑海,浓郁的迷雾顿时被驱散一空,我如梦初醒,猛地抬手扯住了李易安的领口,声音急切地质问:“你说他们后来又给我扎了针?”
“额......”李易安似乎惊于我的反应,但还是用力先把我差点扯得她几乎走光的双手揪开,然后细细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没错,是我醒的那会看到的,他们又给你扎了一针,就和第一针是一样的针管子,后来大概是天近黑时,他们又给你扎了一针。我那会看着还觉得奇怪呢,这什么药啊居然需要不停地注射,十有八九不是因为买到假药药效不足,就是人家恨透你了不把你当人看想扎死你。”
“后来呢?后来还打没?”我懒得搭理李易安后头的那两句调侃,继续焦急地追问。
李易安却摇了摇头:“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后来车辆经过闹市区的时候我想找机会向窗外求救,结果刚喊一嗓子就被他们给打晕过去,再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
我闻言一愣,皱眉仔细回想了一阵,被扎针后的那股晕眩感我很熟悉。那是一种特制的麻醉剂,我曾在过去的十年间被这种特制麻醉剂注射过不下百次,注射一支麻醉剂导致的昏迷时间于普通人而言足有20多个小时之久。
但由于我当初在监狱里经常被注射这种药剂,致使我的身体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这种抗药性让我的昏迷时间从20个小时缩短至后来仅五六个小时。
而这一点,除了410牢室的那几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掐着时间不断给我注射麻醉剂?
我拍着自己的太阳穴,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分析一切可能性,我的目光在帐篷里再次打量一遍后,眼瞳陡然一缩,随而不自觉流露出一脸的怔然神态。
这帐篷里的草木味和泥水腥很重,重到几乎可以掩盖住其他所有异味,但由于经历过八号牢区一事而导致我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所以,我还是在这股泥水腥中闻到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气味——尸体腐臭和夹杂着虫腥的霉味。
没错,就是尸臭味!我十分确定空气中漂浮着这种尸体腐臭味,因为尸臭和一般动物腐烂的气味不同,它的辨识度极高,胜过堆积多日的垃圾堆,而且气味经久不散,它的独特性使得即使是有人第一次闻到这个臭味,也会猛然联想到尸体。
而在我的记忆里,身上常年沾染着这两样异味的人,只有410牢室的那几个怪人,十年时间过去,那几个怪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除了我刚刚刑满释放外,会离开那座监狱的,就只剩下一个,我的二师姐——夏细辛!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夏细辛会出现在这里,就听到帐篷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帐篷的门帘被人掀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夏细辛!
我脸色顿变,瞳孔猛缩,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可是脚被铁链锁住,我根本退无可退。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被判了无期徒刑?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也会被人绑来这里?!是她!我死死盯着她,一脸惊愕,大气都不敢胡乱喘一口。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终于还是夏细辛率先开口,她勾唇轻笑着:“哟~这不是我们家小四嘛?你怎么也在这呢?这可太巧了~怎么样,见到师姐,惊不惊喜呢?”
慵懒的女声从夏细辛口中传来,我却只觉得刺耳,甚至想冲上前去薅住她头发狠狠地往她脸上啐一口浓痰,你他娘的明知故问!要不是你夏细辛搞鬼,我绝不可能被人绑在这!
我扯了扯嘴角,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一点都不感到庆幸,只想骂娘!但这种事也只敢想想而已。
“二师姐。”我干笑两声,也不戳破,只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是啊,好巧,我也在这呢,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看到二师姐,您和师傅她老人家,近来可好?”
“我和师傅呀......好~好得很呢~”夏细辛似笑非笑地朝我走过来,我不由往后坐坐,身体挺得笔直,满眼戒备,直到夏细辛走到床边,我的心脏瞬时猛缩一下,霎间缺氧。
“你们......老陈,你们认识啊?”
李易安绕是再蠢,也发现了我和夏细辛之间的气氛不对,她开口想问情况,可人家夏细辛却压根不搭理她。
而夏细辛不说话的时候,我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小心提防着她,毕竟我在牢里经历过的那些惨痛与苦难,有大半都是拜她所赐,那可不值得被友善铭记。
“嗯?”当夏细辛的视线瞥见我脚上的铁链时,她的目光似乎凝了几秒钟,然后眉头紧皱,眼中迅速凝起风暴,回头冲着帐篷外大喊一声:“落赋清!”
那貌似是个人名,因为紧接着,我就看到一群人从帐篷外齐刷刷的走了进来,其中就有那几个拿枪抵过我脑袋的大汉,他们身穿统一样式的冲锋衣,肩膀上各挂着一把79式冲锋,大腿边绑着匕首,腰间悬着弹匣。
其中让我觉得新奇的是,居中站着的那两男一女背上,竟都绑了一把长刀,从我这个角度来看,那样式很像是李易安店里头摆售的那种仿制唐横刀。
领头的正是其中背长刀的高挑女人,目测身高一米七八左右,她长得很漂亮,符合几分国外冷峻的长相,眉骨高,挺鼻薄唇,悬着一双深邃眼,脸如刀鞘深寒,肩宽腿长腰窄,一双锁骨似能养鱼。
最绝的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极致冷漠到麻木的气息,无悲无喜。如果世间对美人的评判标准是十分,那么在我看来,这个高挑女人就是超越那十分的十二分。
这种长相,是混血儿么......我正好奇,就看到夏细辛转头看向那个女人,微凝的眉头彰显着她的不悦:“落赋清,你的人就是这样办事的?我可提醒过你,她是我的师妹,怎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师妹当狗锁着呢?”
被叫落赋清的女人将视线扫过我脚上的铁链,一双甚是寡淡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她只是思索一番,便轻轻摇头,用标准的普通话平静回道:“你也同样提醒过,她很危险,我们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故。”
“嗯?你这个回答......”夏细辛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像是爆发前的火山,仿佛下一刻,就要朝落赋清冲杀过去一般。
反观对面的落赋清,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模样,她直直的和夏细辛对视着,面无表情,丝毫不惧夏细辛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磅礴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