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还扣扣搜搜吃着四块五食堂饭的人,下一秒账户里变成了七位数,这种感觉,怎么想怎么不真实。
江瞬倾坐了好一会儿,捧着盘子重新去了窗口。
窗口阿姨看见他过来,说:“怎么了小伙子,要加饭吗?”
江瞬倾手在菜台上连指了三个菜:“要这几个。”
阿姨直接愣了。
江瞬倾在学校的日子,时常来这个窗口打饭,别的人阿姨能不记得,他长这么帅阿姨自然不会忘记,印象更深的是这小伙子每次来都只点素菜,阿姨甚至都要以为他是个素食主义者了,有一回他来得晚,盘子里剩半勺子土豆焖鸡,舀起来问他要不要,不收钱,男孩一愣后接下了,她才知道这孩子不是吃素,可能只是没钱尝荤。
这么困难的孩子,还真是少见,她后来偶尔也给孩子多加个菜,但她毕竟也只是个打工人,而这里老板又是个抠门的,有回看见很不高兴,甚至说要辞退她,之后阿姨也就不敢再这么做。
这是第一回,这孩子点了荤菜,还一点就是三个,也不怪阿姨会惊讶。
男生在她发愣的时候,又说:“再加一个鸡腿吧。”
“好,好的。”
阿姨飞快给他打了三个菜,手一点没抖,在对方付钱后,笑着说:“小伙子这是赚钱啦。”
江瞬倾没说是或不是,只看着对方爽朗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他接过推成小山的盘子,深切的体会到那四个字的真谛。
有钱真好……
江瞬倾痛痛快快吃了这一顿饭,却再没有更过的挥霍。
剧组多打给他八十万,这个钱总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而且曹导支支吾吾的不愿意透露那个投资商的身份,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禁会想对方是谁,是否有什么意图?
所以他暂时不会动这一笔钱,能花自然好,如果这钱“不好花”,他也能及时退还回去。
电影杀青后,演员们万事大吉,制作团队却还任重道远,后期赶紧赶慢,宣传也在陆续推进,最后还要向相关部门提交申请,过了各方关卡,才能去谈影院,定下上映时间。
春节前夕,江瞬倾被要求去看内部放映。
当初拍摄电影的过程艰苦,而且一开始他表现得并不好,不知道被导演喊卡了多少次,想到那个过程,他自己其实对自己演出来的东西很没底,但是当他在放映室看到成品的时候,却被有些被震惊到,他甚至怀疑片子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转眼学校放寒假了,学生们回家后,水果店里生意起码少了七成,林漾漾给员工们都放了年假,还发了红包和水果,让他们开开心心回老家过年了。
江瞬倾过来的时候,店门口不见一个人,他走进去,看到顾景和坐在零食货架边的一把椅子上看书。
他走近了,发现那是本外文书籍,江瞬倾英语是不错的,不过这本书显然不是英文,他看不懂,就问了问。
结果半晌没得到回答,才意识到对方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江瞬倾没再打扰对方,就这么安静的待着。
男人阅读的速读快,几乎每页只停顿一秒,不薄的一本书没多久就翻到了尾页,江瞬倾几乎要怀疑他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翻书页玩儿了,但后者显然不是这个男人会做出来的事。
顾景和从书上移开视线,才注意到身边有人,看过去,见是江瞬倾,他的情绪不见什么起伏,“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我见你看的专注,就没叫你。”顿了下,又说,“你看的什么书?”
他俩相识也一年多了,江瞬倾对顾景和多少也有些了解,所以往往想说什么就会说,因为如果等这人主动,那两人之间的话题估计很快就会终结。
“是古巴书籍。”顾景和道。
“你能看懂古巴文?”江瞬倾真的很意外。
“懂一点。”
江瞬倾想他刚才看书的速度,分明已是精通,盯着他拿书的修长手指看着,不觉有些呆怔。
顾景和被他盯久了,终于开口问:“怎么了?”
江瞬倾回过神来,“我在想,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顾景和笑了笑,没接话,过一会儿,难得主动挑起话题:“学校放假了,什么时候回去?”
男孩眼睫微微一颤,继而用随意的口吻道:“不回去了。”回去,家都没有,能回哪儿去呢?
顾景和恍然想起他那天在酒吧里那句“没有父母”的话。
转眼他和这个男孩认识一年多了,从相处中顾景和也看出来江瞬倾日子过得困难,便不由又多问一句:“那过年去哪里?”
他记得学校到了寒暑假,除了通过申请的研究生,是不允许学生留宿的。
“我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
“需要帮忙吗?”顾景和很自然的问。
“不用的,我自己能搞定。”
按理他这么说,顾景和也就不会再继续了,可不知怎么,他一反常态的说:“不用客气,有需要的地方告诉我。”
江瞬倾看着他那双淡静的眼睛,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你帮我搬家可以吗?”
“搬的时候联系我。”顾景和应的干脆,就好像只等着他这一句。
“谢谢顾哥!”江瞬倾笑起来,颊边梨涡深陷,竟有几丝甜意。
顾景和莫名晃了一下神,片刻,问:“房子好找吗?”
江瞬倾说:“好找的。”
“嗯。”得到肯定的回答,顾景和就没再多问。
到第三天,江瞬倾找好了房子,他将宿舍里要用到的东西都打包好了,然后给顾景和发了消息。
顾哥,在忙吗?
我找好房子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消息发出去,一分钟,两分钟,没有回应。江瞬倾想到顾景和可能在忙,便把本来堆在宿舍中间的行李都挪到一边,又从行李箱里翻出本书来看。
只是却总无法专注,时不时就要打开手机看一眼聊天界面。
一晃三个小时,对方仍旧杳无音信。
江瞬倾将手机切换到通讯录。盯着那个号码有一会儿,他终于决定拨出去。按下拨号键时,心情竟然是有些紧张的——这个号码存了好久,还是他第一次打。
那人清清冷冷,就算林漾漾说他人好随和,就算他叫自己不用跟他客气,少年却总也是怕打扰了他的。
电话接通了!
“小江?”听筒里传来的磁性男声,叫他耳朵都微微发麻。
“顾哥,是我。”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就是……”
“我现在有些事,你等一下,我稍后回给你。”
“哦哦,好,好的,那你先忙吧。”
“嗯。”那边轻应一声,就挂掉了电话。
不过几个呼吸,江瞬倾已经想了许多,想对方为什么不听完自己的电话就挂了;想他说要帮自己的话,是认真还是客套;想自己贸然给他打这个电话是否不该……
落针可闻的安静中,江瞬倾乍然回神,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些不该有的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一时就觉有股冷意直顺着呼吸钻进了心肺里。
——随着了解的深入,江瞬请心里好像越来越难以放下那个人,从一开始没有顾及的接近,到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不受控制的一遍遍揣度……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人如此在意,在意到几乎患得患失的?
安静而清冷的宿舍里,江瞬倾这样反问自己,也努力寻找一个答案。
或许他一开始接近顾景和,就是有所图谋的——他看到他毫无芥蒂对一只脏污重伤的狗施以温柔的时候,就在想,如果那温柔能落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因为这猝起的念头,他舔着脸,不管不顾的凑到他跟前,而随着时间推移,他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生出许多复杂的感情,因为那份无法追溯的熟悉感,也因为那许许多多的兴趣,就总想看见他。
即便绕路,即便时间不充足,却每天都从那里路过,只为和他打个招呼;去剧组拍戏,辛苦的时候,看到趣事的时候,被人排挤的时候,被曹导带去吃了好吃的烤鹅的时候……那张平和的脸,那双沉静的眼,都会浮现在脑海中。
那人的眼睛仿佛有种平息一切的魔力,让江瞬倾只要一想起,就会觉得,苦难光阴皆不过是行云流水,总有趟过的一天……
想到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软,但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恢复成一片冷漠。
那种冷漠,那是只有他一个人时,才会露出的表情,是他摘掉那或或温和友好、或阳光无害的伪装面具后的“原形”。
——江瞬倾终于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有些东西纵然美好,可倘若得到了再叫他失去,那他情愿从未拥有。
江瞬倾将书放回行李箱里,开始闷头搬东西,他住在四楼,爬上爬下跑了三躺,将要带的东西都拿到了一楼,搬的过程有些累,特别是搬那一箱子书,质量不算好的行李箱提手突然断掉了,箱子从三楼滚到二楼,没法拎了,他只能慢慢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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