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天，百花齐放，微风徐徐。墨尔本的天气如少女的心情一般明媚，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杨倩的电话响了。

“小毛上学了吧？”张胜丰问

“嗯，我们已经中午了。”杨倩答

“那笔贷款，应该是确定违约了。”张胜丰平静地说

“哦。”杨倩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银行起诉我，可能也会连带你。”张胜丰说

“我不知情，也没签字，完全和我无关，凭什么连带我？”杨倩答

“到时候再说吧，先告诉你一声，有个心理准备。”张胜丰说

“知道了。”杨倩说

挂了电话，杨倩觉得烦躁，不想做任何事。她漫无目的地刷看朋友圈，看到赵珊又出去大吃大喝了。她想，这个女人一直能量满满的，有主见，鬼主意也多，就去烦她吧。

她拨通了赵珊的电话。

“你又出去HAPPY啦？！”杨倩说

“哈哈，我最近又胖了，先放纵一下，下周再减肥。”赵珊爽朗地答

“那男人的贷款，真的要违约了。”杨倩平静地说

“什么，他妈的，是不是他骗你的，违约了，他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那么大的老板，要是被列为老赖，以后他还怎么做生意？你要好好调查一下，别被他骗了。”赵珊激动中透出了愤怒

“我会去调查，不过，应该是真的。”杨倩有气无力地说

“你先别急，反正你没签字，你先找个律师问清楚，像你这种情况，你会不会被连带。”赵珊建议说

“一年前，他刚贷款时，我就问过了，就算没我什么事儿，也不是一点风险没有，我名下还有房产，我研究了很多案例，觉得每个法院对共同负债的界定不清楚。好累呀。”杨倩说

“这他妈的，这个男人是要耗干你的血呀。”赵珊骂道

杨倩哀叹一声，没有说话。似乎不想自己继续沉浸在这个让人烦恼的话题里，杨倩转移了话题。

“LUCY回国了，你知道吗？”杨倩问

“知道呀，不过我们早就不联系了。”赵珊答

“为什么？”杨倩觉得很吃惊

“哎呀，我没跟你说，上次她来悉尼，我不是在朋友圈晒了我和她吃饭的照片吗，然后一个学姐看到，她告诉我LUCY是她家小三，问我怎么认识她，她这隐藏的也太深了。她们两个，我指定站在学姐这边咯，就和她断交了。”赵珊语速一直很快

听到这，杨倩再一次觉得心一沉。

“那她现在回去？”杨倩好像在问自己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学姐起诉她呢，打算要回房子，一年给二十万生活费，你说够她花吗？”赵珊答

“好在她在澳洲还有一套房。”杨倩说

“澳洲的房子是家庭信托买的，不在她名下，没她什么事儿。”赵珊说

“那她够惨的。”杨倩说

挂了电话，杨倩想起了她和LUCY的场场会面。

她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自己的一切阴暗手段，一条条地教她，如何斗小三。

她酒后对着她大骂小三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早晚会被小四替代。

张胜丰的那句“你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张胜丰的很多句“蠢猪。”

她突然觉得很冷，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里，她感到她也许被出卖了。

记忆的匣子一旦被打开，就收不住了，杨倩开始回忆她来澳洲的这两年。刚来时，租住的破房子；小毛对新环境的抗拒；她买房子，交朋友；联系供应商，找客户；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自从去年复活节，发现了那张情书，生活变了，接下来是一场场明争暗斗，争吵，沮丧，颓废，无奈。赵珊离开了，LUCY背叛了，就连MINNIE，也在听她说到匿名邮件事件后，有些疏远了。她觉得很孤独，一阵寒意从身体散发。她想到了那条珍珠项链，原来就连她引以为傲的精明强干，她都失去了。如今，张胜丰面临诉讼，也许她也会被连带。PR在哪里？还在等待中。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底还剩下什么？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中，她感到那只无形的黑色大手，又一次将她向一个黑洞牵引。她觉得，她正在沙漠中前行，连空气中都是绝望的味道。

收回思绪，她努力平复情绪，倒了一杯热水，坐到阳台晒太阳。这是她一直以来用来对付坏情绪的方式，好像阳光可以温暖她的心，让她的生活变得明媚。她上网找了一张沙漠的图片，放进了朋友圈。她想，如果哪一天，她的日子开心幸福了，翻回来看看这是哪年哪月，心情如此苍凉，毫无生机。

杨倩曾经有很多熟记于心的古训用来安慰自己，否极泰来，至阴则阳，福祸相依，塞翁失马。可是如今，她却不确定，目前的她到底是不是否极，是不是至阴，没准儿只是倒霉到半山腰儿。她真想找个人述说，最好是位智者，就像珠宝鉴定处的那位老人。找不到，她只有一个人。

晚饭后，夕阳西下，霞光万缕，成群的鸟儿在空中盘旋，空气不燥不湿不冷，适合散步。

杨倩和小毛走在家门口的街道上，沿着街道走两百米，就是公园，公园里有儿童游乐设施，秋千，沙坑，单杠还有小房子。

一台车驶过，杨倩听到“嘭”的一声，车行过，一只鸟躺在路中间。那台车撞了这只鸟。这种事儿常有发生，也许是因为这里的鸟儿安全感太强了，一点儿也不怕人，从人的手里抢薯条也是正常的，防范人的意识不高，防范车的警惕也不高。反正，人不会故意伤害它们，不故意，却免不了无意。

杨倩跑过去看看，鸟的眼睛已经突出，并渗出血。她摇摇头，翻翻手里的小手袋，拿出一包纸，抽出两张纸巾，垫着纸巾抓起这只鸟。鸟已经死了，身体软软的，温温的。杨倩把它放到几米旁的一棵树下，吩咐小毛道：“小毛，帮我找两根棍子去。”

小毛探过头来看了看，问：“妈妈，要棍子干嘛？”

“把它埋了，如果任它留在马路上，一会儿就会被经过的车给压成肉泥了。”杨倩嘟囔了一句

小毛答应一声，就跑开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杨倩蹲在地上，对着地上的鸟，小声念着佛号，心里懊悔，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个时候才遗憾没有学过往生咒。

很快，小毛捡来了两根手指粗的棍子，递给杨倩。

“帮我一起挖个坑，咱们把它埋了吧。”杨倩对小毛说

“它可能还没死呢，救救它吧。”小毛说

“死了。”杨倩平静的说。本来她想如果是断了翅膀或者折了腿，也许还能救活

“妈妈，你看旁边飞过来好多只鸟儿，它们会不会以为是你杀了它？”小毛指着落在栅栏上的几只鸟儿，还有几只正飞过来，对着她们喳喳的叫着

“不会。”杨倩答。

小毛安静了，和杨倩一起用棍子掘树根旁的土。

杨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嘴上又开始念“南无地藏菩萨，南无地藏菩萨，南无地藏菩萨……”

不知是土太硬，还是棍子太软，又或是两人力气太小，掘了一阵，他们仍然没能掘出一个像样的小坑。

“女士，要我帮你吗？”杨倩抬头看，是住在对面的邻居，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手里拿了一把铁锹

杨倩笑，说：“要，谢谢你。”

“我在收拾花园，看到你似乎需要用铁锹。”老人解释说

说话的功夫，老人挖了两下，挖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坑。

“非常感谢你，先生。我自己可以了，谢谢你。”杨倩说

“不客气，祝你们好运。”老人说完，走回去了

睡前，小毛突然放下手里的漫画书，问杨倩：“妈妈，你说这只鸟死了，它父母会伤心吗?”

“当然会啊，鸟兽也是有感情的。”杨倩毫不犹豫的回答

“如果，它有孩子的话，它的孩子怎么办呀？”小毛又问

杨倩被问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她说：“会有另一只鸟照顾它孩子吧。”

小毛又问：“那，如果另一只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怎么办？”

杨倩这时才明白了，小毛是不是联想到他自己了啊。

“我不知道鸟儿们有没有相互帮忙，也许有吧，我们埋那只鸟的时候，其他的鸟都飞过来，好像在哀悼它。你是不是怕妈妈出什么事儿啊，如果出了紧急情况，你要怎么做？”杨倩问

“找邻居阿姨，或者打000找警察。”小毛答

杨倩微笑：“妈妈有拜菩萨，我们有菩萨保佑的，不会出事儿的。”杨倩说完，等着小毛继续发问

小毛不说话了，拽过杨倩的手，躺到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