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他没跟你说清楚是有原因的，你自己想想，他从始至终是不是从没伤害过你？别躲着了。”
“你看看你这张脸，红成什么样？干嘛脸红啊？”
“听我的，他绝对没有恶意。”
徐阳的话久久萦绕在季童耳边，独自蹲在道馆后山上的他双手捧着脸，鼓着气，沉默好半晌后突然发作，双手在头发上胡乱揉了一通，气恼的朝道馆大院瞄了一眼。
“什么啊……”
他咕哝，又想起一些认识祁衒以来在对方面前碎碎念的回忆，一阵脸热，尴尬的无地自容。
如果对方真是从一开始就听得清他说话，还看得见他的模样，那他在祁衒面前那些傻子行为不都被目睹得一清二楚？
季童在脑海里疯狂搜寻曾经在祁衒面前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因为心里那股奇怪的羞耻感，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徐阳，坏东西。”
他闷闷的望着紧闭着门窗的正楼，徐阳和刚到的黎闻一起去找宴老板了，而他，现在完全成了没人理没鬼管的孤魂野鬼。
醒来的时候是上午，现在已然快到太阳落山的时间，从他的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见城市的边角，道馆在S市外围靠山的地方，可以看见很多漂亮的风景，季童执着的呆在这里没挪窝，还得多亏这么好看的景色。
如果他没饿的话，他兴许还会坚定的呆在山上。
余晖完全落下后，他趁着薄凉的夜色降落在祁衒房间门口，在门外犹豫了很久很久，花坛边的石子都被他踢了好几个来回，他还是没敢进去。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大声，季童赶紧用手捂住肚子，但是无济于事，屋内浅浅的一声笑让他顿时尴尬又心慌。
他转身想跑，忽的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咬着牙往房门口挪。
门没关，祁衒就在圆桌上看资料，穿的很简单，白衬衫和直筒裤，端坐着，看不出刚刚笑过。
季童半个身子藏在门外，一只手局促的抓着门框，他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往里瞧，没等那点决心消失殆尽，他倏的发现，拿着资料的祁衒空出一只手，手背轻敲了一下桌面。
季童的视线随着对方的手看过去，桌面上有一张白纸，就在祁衒对面。
他犹豫几秒，踌躇着飞过去，来到对方对面的位置，从桌面下探出一双眼。
祁衒依旧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东西，季童这才稍微放心了些，他将目光收回来落在跟前的那张纸上，两行字。
——桌上的瘦肉粥是给你的。
——如果你不想说话，可以和我写字。
季童愣住好一会儿，眼睛缓慢的扫了扫桌上，这张纸的前面是那碗瘦肉粥，而右边，躺着一支钢笔。
他睫毛快速的扇动了几下，伸手去够钢笔，最后连纸带笔一起摸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下意识想趴在地上写，纸刚被平整的按在地板上，他才反应过来地上是脏的，猛的拿起纸一个起身，一手拽笔，一手捏纸，傻愣愣的看着祁衒，对方安静的将资料翻过去一页。
季童抿唇：“……”
他就在凳子上坐下，趴在桌上开始写字，钢笔比圆珠笔好出锋，写完之后，他甚至起了自己的字其实还不错的错觉，抬眼再看看上面祁衒的字，瞬间回到现实。
将纸推过去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小句话。
——没不想说话，就是觉得奇怪。
——而且我写字不好看。
对方垂眸，接过推来的纸，伸手轻轻按住另一端，将纸转过去，看了很久。
季童心慌，一眨不眨的看着祁衒的脸，直到对方那淡淡的神色稍微出现些笑意，他心里那些五味成杂最终全部汇集成为了恼羞，一股脑，没控制住出声：“我都说了我写字不好看！你不准笑！！”
“没笑。”祁衒手指轻轻摩挲过那些字体，抬眸看着他：“比之前写得好。”
“你——！”季童瞬间僵住，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傻愣愣的瞪着对方。
“季童。”祁衒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不慌不忙的将纸对折起来，再抬起眸子看着他，声音温和：“重新认识一下？”
“……怎么认识？”季童愣了愣，见对方朝他伸出手，脸上笑意柔和。
“上午吓到你了，抱歉。”祁衒：“你好，我叫祁衒。”
“我……”季童紧张的看着对方的手，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去握，不出所料，他的手穿透了过去，依旧碰不到人。
“算我们握过手了。”祁衒将手收回来：“以后你可以和我说话了吗？”
“都说了没不想说话……”季童讪讪的将手收回来，嘀咕着坐下，见对方将那碗瘦肉粥推来，又有些局促了：“谢谢你。”
他捧着碗，接下来就安静的吃着，时不时看看坐在对面看资料的祁衒，本来想问清楚对方，是不是从他们第一次遇见开始就听得见他说话，但想了想这不是在给自己找坑跳么，于是放弃这个想法，安生的喝粥。
但或许是刚发现自己可以和祁衒交流，心里那些奇怪的心情乱七八糟，似乎在催促他问点什么，于是终究没能忍住：“徐阳的事，你是怎么解决的啊？”
问完他就后悔了，他觉得应该去问徐阳的，有关徐阳的事不就正好牵扯到他夜探徐家大院那几次？第二次去之前他还埋怨了对方。
祁衒没第一时间回答，这倒是让季童有些慌神了，他努力在脑子里找话题，最后只得开口又问：“你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祁衒抬眸看着他，浅棕色的瞳眸被灯光闪了一下，那神色看似未变，但又好像淡了好几分。
“季童，你认为怎样的惩罚，才抵得过那些人的暴行？”祁衒问他。
季童愣住几秒，大脑里回忆着徐阳的那些经历，顿时脸色气恼，愤愤道：“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不让他们经历徐阳一样的痛苦我都觉得下手轻了！”他说着想到什么，气势瞬间消减一些：“之前我背着你跟踪他们，高博曜被砸伤，是我弄的……”
“嗯，我看见了。”祁衒垂眸。
果然看见了，季瞳顿了顿，继续说：“我觉得杀人不对，但是他们杀了徐阳，我不明白到底怎么做才算对。”
“你没错。”祁衒目光落在资料上，神色暗了暗：“但杀人的确不对。”
“那高博曜他们现在？”季童问。
“交给警察了。”祁衒：“高家兴许会想办法保高博曜，但这件事不会也不能从轻。”
“高家能保住高博曜？”季童震惊：“那不是便宜那家伙了？！”
“是便宜了。”祁衒盯着自己的手：“还给他留了一条腿。”
“什么？”季童没听清，眨眨眼看向对方。
“没什么。”祁衒抬眸，将手里的资料放下，起身往房里去：“过来，你身上的衣服太大了。”
季童顿了顿，将手里的碗放下，起身飞过去，边飞还边问：“你说他们已经交给警察了，是不是之前那些血块查出来的？”
“嗯，谢谢你跑了两趟。”祁衒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他，似乎想起什么，笑道：“民宿阳台上自言自语那句话的确是对你说的，抱歉，那时候我只能这么做。”
季童接过衣服抱在怀里，眨眼，抬眸：“所以这是给我的补偿？先斩后奏？”
祁衒笑而不语，季童只能闷闷哼了一声，抱着衣服去换，隔着一层帘，他接着问：“但就一些血块能证明这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证据。”
季童很聪明，那天晚上他昏迷了，没看见大屏幕上的视屏，但很明显察觉到了什么。
祁衒靠着外面的门槛，抬头看着窗外的星星：“有，徐阳被欺凌的视屏作为证据；金潮的奶奶，也就是徐阳的保姆，她作为证人。”
“你怎么……”
换好衣服的季童从帘子里面飞出来，他震惊的看着祁衒：“怎么得到视屏的？还有金潮他奶奶……”
季童想问的事太多了，祁衒抬眸看了看他，深色带帽卫衣，过膝短裤，加上一头粉色狼尾，像万圣节打扮精致的讨糖小鬼。
“徐阳被欺凌的次数很多，可以分两种情况，高博曜带着罗羌和罗厉，或只有罗厉，罗羌基本上没怎么动手。”祁衒将帘子后面黯淡失色的那套实物衣服拿起来挂好，继续解释。
“徐阳感染HIV不是罗厉单独拦下他那次，是还要早些的时候，三人为伙时，高博曜让罗厉感染给徐阳，是知情故犯，这段被巷道拐角的监控拍到，录下来的视屏在老街社区管理处，后来被高家销毁，我用修补纸符拿到了原件。”
“至于后来罗厉单独拦着徐阳那次，也就是你写给我的讯息之一，视屏是在小达的单反里找到的，之前在蛋糕店，我一并将视频和罗厉在徐阳房间发疯的图片存了下来。”
“小达的家庭情况特殊，他住在老区，靠帮别人拍照挣钱，无意间拍到了视屏，本来想拿去勒索徐家一笔，但因为胆子小不敢，你说在徐家后山发现小达，大概是他得知罗厉是徐家接济的人，所以想再去捞捞东西。”
“至于金潮的奶奶。”
祁衒的声音不咸不淡：“徐阳最后一次出事，被黑车接走，这是你告诉我的，车里的人极可能不是徐家的人，也不是高博曜，而是罗羌。”
“那天徐家和高家举办宴会，双方名义上和谐处理了之间的矛盾，高博曜在宴会上，徐家对徐阳处于失望的阶段，因为徐阳学习舞蹈让他们觉得丢面子，所以徐阳没出席，更没人管，退学在家的徐阳已经被查出了HIV，还没去查明真相但已经知道徐阳有个男朋友的徐家人自然怀疑黎闻，黎闻见不到徐阳，徐阳就趁宴会逃出去，中途被罗厉拦下试图猥亵。”
“后来徐阳出事，罗厉慌了，还算淡定的罗羌开车来处理，但罗羌毕竟年纪不大，能保持冷静不代表他不怕，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徐阳带回徐家那栋别墅，高博曜是宴会结束的时候才知道，后来的事情就对上你第一次给我的讯息。”
他看着满震惊的季童，声音放轻：“他们换床单，被金潮的奶奶发现，高博曜用金潮威胁她，所以才会有你告诉我的话，为什么保姆会在徐阳房间里一直说对不起，也是为什么那天在桥上，她害怕金潮去市中心，她担心金潮在学校和留级生玩在一起，是因为知道那些留级生是高博曜，她害怕金潮去市中心是去找高博曜。”
“高博曜敢这么做，是因为高家的背景，徐家可能或多或少知道部分真相，但碍于面子，又因为斗不过高家，于是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徐家依旧不知道徐阳的艾滋来自罗厉，因为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有深究，而是开始准备要二胎。”
季童望着对方，声音有些颤：“太过分了……”
他抿直了唇，垂下头再抬起来：“我现在觉得，他们去死都轻了。”
“高家为什么还能保住那家伙啊？”季童攒眉：“罗厉和罗羌呢？？他们总该受到惩罚吧？！”
“徐家知道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和罗羌罗厉撇清了关系，那两人已经交给了警察，怎么定现在还清楚。”祁衒说：“高博曜，他在这件事里定性大概会和罗羌差不多，不会有罗厉重。”
“这算什么啊？”季童闷声：“徐阳付出的是生命！”
祁衒看着他：“他们不会好过的。”
对方这句话季童没听明白，他还想问时，祁衒打断他：“去看看徐阳吧，他和黎闻在宴不兴房里。”
季童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他睁大眼睛：“可以去看吗？”
“嗯。”祁衒穿上一件外套往外走：“我带你去。”
飘在祁衒后面的季童思绪很乱，方才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还没消化过来，路过后院中心的石头小喷泉时，他忽的反应过来，疑惑着问前面的人：“对了，你什么时候去拿的那些证据？我基本上一直呆在你身边，没见你有什么大动作哎。”
“……”祁衒顿住，脑海里闪过那几天夜里，他从房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开门离开公寓去踩点的经理，沉默半晌后开口：“身上的伤口好些了吗？”
季童呆愣几秒，飘过去挨着对方，给祁衒看肩膀：“你看，好啦。”
话题成功被带偏，祁衒嗯了一声：“抱歉，汇演那天晚上没及时找到你。”
说到这里，季童顿时委屈劲上来了，埋怨似的：“你去哪了啊？我找你好久。”
“去拿证据。”祁衒停下来看着他：“你告诉我会议室里有人威胁校长，我去修复被销毁的视频了，抱歉。”
突如其来的正经让季童没反应过来，他讪笑，连忙摆手：“我没怪你，这一个月吃你的住你的，我其实还挺过意不去的。”
祁衒被他的话逗笑了，季童顿时有些局促：“我是不是吃的很多啊？你打两份工肯定很累。”
“不累，蛋糕店那份工作其实是为了方便观察老街区。”祁衒笑着说：“你挺好养的，没吃很多。”
“哦……”季童埋下头，眨眨眼，反应过来：“那你现在没在蛋糕店里兼职了？”
祁衒看着他：“想吃姜老板的蛋糕？”
被戳穿心思的季童顿时脸热，狡辩的扭开头：“没有。”
“有机会去给你买。”祁衒笑了一下：“作为谢礼。”
“什么谢礼？”季童问。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祁衒：“没有你，我可能不会这么顺利完成任务。”
很少被夸奖的季童顿时有些飘飘然，叉腰：“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放！暑！假！啦！（帅气登场）（健康且适度的爬行）（健康且适度的爬行）（掏出红玫瑰）（抛媚眼）（阳光大笑）（中气十足的嚎叫）（中小学广播体操）（360度后空翻）（低于50分贝的嘶吼）（健康的尖叫）（优雅的蠕动）（翻滚）（口哨）（跺jiojio）明天也更新，最近检查一下这个阶段故事的坑坑洼洼，下一个阶段故事要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