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醒了，他躺在祁衒的床上，并且，好像是道馆那张床。
他呆滞的望着天花板，过去好几分钟才猛的清醒，从床上惊觉坐起，肩膀刺痛一下又倒回去。
他瞪着上空，眼睛圆鼓鼓的睁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汇演呢？
徐阳怎么样了？？
对了，失去意识前好像遇到了祁衒。
祁衒，祁衒……
“季童，到我这里来。”
那句话重现在脑海里，季童手上抓着被子，彻底宕机。
祁衒叫他名字了，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对了，我写纸条的时候留了名字。”他嘶了一声，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细细回想，终于想起来，惊觉：“我好像落在他肩膀上了？我不是碰不到人吗？”
惊觉间，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季童下意识将目光挪过去，发现来人是穿着白衬衫的祁衒，对方进门后直接来了床边，将手里的汤和袋子放在床头柜上，也没就这么走了，站着没动。
季童被棉被盖着，只露了个头出来，他望着对方，脑里天马行空，下意识就呢语起来：“他看不见我，我这么躺在被子里，被子不就是悬空的么……”
觉得自己想远了，收回思绪时，他听见对方开口：“先喝汤，袋子里是蛋糕，等伤好些再吃。”
季童睫毛扇动，下意识嗯了一声：“谢谢你。”
他瞄向床头柜，再看看依旧没离开的祁衒，发现对方的唇线下压了些，紧接着对方又开口了。
“不客气。”
季童本能的眯眼微笑以示回应，然而下一刻笑容却突然凝固。
“…………”
好像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他猛的睁开双眼，警惕的盯着对方，棉被盖过嘴巴，只露出眼睛以上：“……你刚刚？没听见我没说吧？”
祁衒垂眸：“听见了。”
季童：“…………”
·
道馆正院，徐阳坐在秋千上发呆，突然被一声惊天大叫吓得哆嗦，那熟悉的声音似乎惊得地面都颤抖了三分，让他怔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季童醒了？”徐阳大喜，从秋千上跳下来往后院飘，刚经过正楼的大门，他倏然发现某个模糊的粉色在天空中横冲直撞，最后一头撞在了横梁上，发出咚的一声。
季童捂着脑袋降落在地上，呢着声呜咽了半天，抬头发现躲在远处的徐阳时，脸上露出一点喜色又猝然僵住，因为房内的祁衒出来了。
祁衒在门口站定，朝他的方向看了看：“先回房间喝汤，等会儿凉了。”
季童抿直着嘴巴不吭声。
祁衒：“听话。”
他愣了愣，起身乖乖往房里去，身子贴着墙壁走，警惕的和对方保持着距离，终于一溜烟缩回了房，他却没见祁衒再进来。
徐阳目睹一切，他望着怂的一批的粉色躲回了房，犹豫的看看祁衒，往前挪一步。
“我就进去看看他……”他说着又往前挪一步，没见祁衒有什么动静，于是大着胆子也进了屋。
季童蹲在床头柜旁边喝汤。
见有什么进来了，差点没把碗掀飞。
“……徐阳？”看清楚对方是谁后，他站起来：“你吓我一跳！”
“我冒着危险进来看你，你就跟我说这个？？”徐阳震惊。
“不然……”季童顿了顿，思索着问：“你的事都解决啦？”
“没解决你能在道馆看见我？”徐阳双手抱臂，合上嘴看着对方，压低声音：“谢谢你。”
“……啊？”季童呆滞半秒：“哦，嗯……”
“……你没事吧？”徐阳见他状况不对，连忙上前查看，却因为季童半透明的形态，实在是看不清楚，只能围着他干着急：“你哪里不舒服啊？不会是撞到脑子了吧？伤口还痛不痛？不然再让祁衒来看看你？”
“不要！”季童瞪大双眼，捧着碗缩回角落，眼神无处安放：“完了完了完了……”
他低声嘟哝半晌，又倏然抬起头望着徐阳：“他听得见我们说话？？那他是不是也看得见我们？他之前都是装的吧？”
徐阳呆滞半秒，蹲下来捧起季童的头：“你睡晕头了吧？那家伙从来就没把眼神落在我们身上，况且我看你都是透明的，他还能看见你？”
“可是他刚刚说他听见我说话了！”季童的睫毛快速的扇动：“他、他他他亲口说的！”
“……”
徐阳僵住，垂眸看着季童手里的碗，短暂的沉默后，他先将碗端起来朝季童喂：“相信我，他最多只能听见我们说话，先把烫喝完，我们出去探探不就知道了？他好像去宴老板房里了。”
季童眨眼，垂眸看着怼在他鼻子上的海碗，用手往下按了一下：“我嘴在这里。”
“……哦，是吗？”徐阳讪讪的笑了笑。
·
正楼，宴不兴屋内，祁衒面无表情的坐在圆桌旁边斟茶，旁边的宴不兴来来回回的踱步。
“我说什么！不违背任何自然规律！你理解的意思就是不杀人？”
“小伙砸，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戾气这里重？给你主导任务的权力不是叫你乱来？血符多伤害身体你不知道？！”
“天赋是吧？有天赋就乱搞？你行啊！”
“……”祁衒抬眸看了看一手拿鸡毛掸子、一手叉腰的宴不兴，将手里的茶杯放在对方面前：“喝点茶，润润嗓子。”
“你——！”宴不兴指着他，颤抖几秒，剁脚，拿起茶杯大口猛灌，空茶杯被重重放在桌面上，训累了，他干脆就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你啊！”
祁衒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收回茶盘，垂眸看着桌布的纹路：“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事情最后交给警察，违背了什么？”
“是这样没错。”宴不兴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他：“少年，你利用大屏幕，让全校乱成一锅粥，无辜的在校职员，在场心理未发展完全的学生，你这…”他说着嗐了一声：“太草率了！”
祁衒沉默，并没有应声，他侧眸看着对方：“徐阳的魂，你打算怎么办？”
“别转移话题！”宴不兴啧道：“能怎么办？看他愿不愿意留在道馆呗，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小子。”他说着突然无奈的苦笑，手拍拍桌面，兴师问罪：“你走的时候带一只小鬼走，回来给我带两只回来？？怎么，你养得起？”
祁衒沉默几秒，抬眸诚实道：“养不起。”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咚的一声，两人的注意力一起被吸引过去。
“卧槽你没事吧？”徐阳坐在台阶上，手抱着那团模糊的粉色胡乱摸：“撞到哪里了？？我说你看着点啊。”
“你别瞎摸！”季童伸手抱着自己脑袋，猛地发觉自己好像触碰到门的实物了，顿时僵住，几秒后，里面传来一声闷笑，不是祁衒的声音。
“你的小鬼头们来找你了。”宴不兴的手屈起来撑着头：“不带他们进来？”
祁衒没应对方的话，开口：“他们两个都得留下。”
“你这是在求我？”宴不兴兴致盎然的看着他：“少年，求人可不是这样求的。”
“……”
“服个软我看看，说点好听的也行。”满脸得意的宴不兴来了兴趣，笑眯眯的看着他。
祁衒眼皮半掩：“真要我求你？”
宴不兴笑容凝固：“……你要是不想也行。”
话题终结，祁衒起身准备离开，身后的人叫住他。
“工资我已经转你卡里了，第一次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吧，我刚刚可能说的有些多，但都是为你好。”宴不兴晃了晃手机：“那两只鬼都可以留下，徐阳的话，他既然和那叫黎闻的小子是一对，你可以叫他们来找我，帮我做个宣传，手链朱砂，打折一百。”
他话音刚落，祁衒忽的顿住，转身眯眼看过去。
宴不兴眨眨眼，耸肩：“别闹，这是用给情侣的，你和那小鬼又不是。”他说着想起什么，问：“你不会已经和那小鬼交流了吧？我还没评估他的凶险程度呢！”
“不用评估。”祁衒抬眸：“他没有杀伤力。”
“……”宴不兴：“你这是？真的已经交流了？对视呢？”
祁衒：“我看不清他。”
他这一句话，让门内门外一人两鬼都松了口气，徐阳拍拍自己胸口：“你看吧，我就说他看不见我们，放心放心……”
季童亦是讪讪笑着：“还好还好……”
他们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忽的打开了，祁衒刚要从屋内出来，垂眸一看，眼神落在那头粉毛上，顿时愣住了。
粉色的头发，微卷，真的是狼尾，眼睛是浅蓝色，白得像是要发光的皮肤在红毛衣的衬托下更白，那身红毛衣是偷穿了公仔的，果然很大，穿在身上很不合身，有一侧的肩膀都快露出来了，小鬼就蹲在地上，发现门开了，目光一下看了过来，眼里闪烁着点点光亮。
祁衒愣住，好长一会儿后才垂下眸，和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对视，压低声音：“你原来可以变得很清楚吗？”
季童望着他，眨眼：“……什么？”
旁边的徐阳顺着祁衒的目光朝季童看过去，顿时瞪大双眼，深吸一口气：“季童，你……”
“我怎么？”季童拧眉，清秀漂亮的脸皱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徐阳忽觉自己词库匮乏，最后只能喉结上下滚动：“你真他妈好看。”
“我——？”季童刚开口，忽的察觉不对劲，他抬起手看了看，不是透明的，心里一咯噔，僵硬着脖子朝祁衒望过去，对方的眼睛不偏不倚的看着他，他猛的垂下头，再慢慢抬起来瞄了一眼，对方还是看着他。
“你能听见我说话？”他小声问。
祁衒：“嗯。”
“那……”季童慌了：“也能看见我喽？”
祁衒看着他：“现在能看见了。”
身后赶来的宴不兴听见祁衒的回答，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祁衒没搭理身后满脸不可思议的人，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季童，伸出手：“你好，季童。”
“卧槽卧槽卧槽……”徐阳一刻不停的嚷嚷着，他紧张兮兮的看看地上的季童，再看看门口站着的祁衒，像是在目睹什么大场面，却没想再垂下头的时候，地上的季童没了，扭头一看，早飞跑出去好远。
“季童——！”徐阳喊了一声，下意识要追，身后的人开口了，话是对他说的，但目光却也看着季童的方向。
“我能看见你们，但只能听得见他说话。”祁衒望着季童离开的方向：“我没有恶意，因为一些原因才没告诉他，你能先去看着他点么？”
陈述句，不是请求，这件事非他徐阳去不可，徐阳紧张兮兮的连连点头，万不敢得罪能让他在道馆留下的人，着急忙慌的追过去。
祁衒看着远处，被身后的人一巴掌按在肩膀上，宴不兴笑得瘆人：“祁——衒——”
“……”祁衒没动，先承认错误：“我的错，刚才没忍住。”
“怎么就没忍住？”宴不兴捏着他的肩膀，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子上：“能看见了？是长得有多好看还是怎么的？能让你没忍住开口？？”
祁衒沉默几秒，点头：“嗯，很好看。”
的确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