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月动了动脚,慢慢低头盯着脚下踩着的树枝,她还没能把精神力和能力练到如臂指使,大多时候还是一个普通人的心态,只有专门想到的时候才会练一练用一用。www.xiaohua1000.com
所以当她主动用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明明睡前修炼了的精神力,却并没什么应有的效果,恢复的量还没她睡一觉多……或者说睡一觉恢复的量被她消耗了许多,只剩下不主动查看就不会有异样感觉的存量。
比红线多一些而已。
她差不多清楚了,那不是梦,是她潜意识害怕想寻找队长,下意识使用了精神力向万物探寻了队长的踪迹。
伊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四幺要教她可以消除物体残留影像的“归元”,如果不想被人找到,那么就要消除自己存留下来的痕迹。
在没有精神力的时代只需要扫掉脚印擦掉指纹,但是在具有神秘力量的时代,要消除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她努力控制着僵硬的手脚,绕过那可怖的巨兽,走到那抹迷彩旁。
小孩对先遣队的作战服十分熟悉,否则也无法在林中一眼就发现这迷惑性极大的衣物。
熟悉的衣服,熟悉的人。
“叔叔,你翻车了吧。”她故作轻松地说,慢慢蹲下身,她迈着小腿跑了那么远,腿脚的酸痛早已变成了钝钝的麻木,她伸出小手搭在他布满尘污的脸上。
她的手在钻洞爬坡时染了许多尘土薄灰,被树枝刮出了红痕,在白嫩的底色上显的有些可怜,可和她比起来队长可以说得上是惨烈了。
血和泥混在一起黏着在男人的身体表面,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在她苦恼队长怎么还不来找她的时候,他也许正在进行着苦战。
想曾经她也是个看见杀兔兔还要不忍加害怕侧过头去的小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个看见这么像尸体的家伙都敢上手摸的小勇士。
伊月胆大地将手抚在了他的脸上,手中的触感很凉,她收回手,打量他。
队长的衣服又脏又厚,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破许多口子的衣服上有干涸的血迹,上衣有许多口袋遮挡,他仰面躺在地上,看不出来胸膛有没有起伏。
不过他的脸还是软的,小孩的体温低,触碰间有温热的感觉传来,她将手指放在他鼻子下,也能感觉到有阵阵气息呼出。
队长还活着。
“真好,我找到你了。”幼儿软声说,那种找到主心骨的安心感让她因惶恐而乱跳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她蹲在他脑袋边,伸出手试探着推他的头,“醒醒啦。”
不知道是不是营养充足的原因,这个世界的男男女女都挺高大的,就算是在厄斯较为娇弱的女生也只占少数。
先遣队就不一样了,无论是东之还是苏古,她们比例完美的身形中蕴含的力量都不可小觑,伊月是见过作为医疗兵的东之扛着成年人那么大的猎物回来的。
而大多时候沉默不语的苏古……她从不离身的银色高能枪磕在地上的沉闷声音,比阿蛮原地跳的声响有过之而无不及。
妹子们都是这样,更别提这些大男人了,一个个更是强壮,腱子肉紧实得不行,伊月的身板还没人胳膊粗。
很难想象他们遇见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让他们一群人出门回来还会带伤,小孩觉得每天变成他们晚餐的动物好歹也有个正常动物的模样。
可这巨型虫子无论是外貌还是实力都有点突破她的想象了,难得能看见队长这么狼狈的样子。
小孩捏住队长的鼻子,妄图唤醒他。
……
过了十几秒,男人的嘴微微张开了,可人还是没醒。
幼儿果断用沾了泥污的手捏住他的嘴巴,一手捏鼻子,一手捏嘴巴,觉得在一旁使不上劲,她还爬上他的胸膛坐好,打着唤醒队长的名号欺负这个平时不敢挑衅的成年人。
她手小,捏住了队长嘴中间,他会用嘴巴两侧呼吸,气流穿过嘴唇会有突破阻碍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她听了会儿,那种全是虚浮在空中无处着力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小孩终于有了些实感,她松开手,蜷缩在队长怀里,闷闷地说:“别把我一个人放在外面,我真的会怕。”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呼唤都没有人回应,心惊胆战害怕会有什么东西伤害她,明明想要肆无忌惮地表现恐慌,可又清楚再害怕也没有人理会,不得不把情绪压在心里。
只能一下一下的数数,试图拉近大人回来的时间。
为了躲避那仿佛能将人溺死的孤寂感,她宁愿主动去面对森林里的未知危险。
哪怕只是一个在此刻没有生息的人,都能给她带来无边安全感。
等心情平复了下来,她才开始考虑自己坐在队长身上会不会压迫到他的呼吸,让他醒的更晚?
伊月陷入了犹豫,她一边希望队长能快快醒来,在这片此时宁静实则暗藏危机的森林中保护她。一边又不希望他早点醒来,因为她特别不确定这个成年人对她的态度。
她很难定义对她来说队长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他偶尔看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威势当她心里惶惶,却也不曾伤害过她。
平时相处的时候队长虽然大部分时间对她视若无物,但在她主动凑过去讨吃讨喝要求陪上厕所的时候基本都应了,在这方面来看他是个不善言辞的好人。
可是,他说起要取她性命的话时也很果断,队长这个人不会开玩笑,他是真的抱着她死了也无所谓的想法。
这种把她的生命看得十分轻薄的态度让伊月在自己的安危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很难对他产生信任感。
小孩慢慢从大人身上下来,坐在一边,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终于有了些精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一看,让她猛地尖叫了一声,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在梦里看见的场景只是一个狭窄的视角,很多草木挡住了视线,靠着那隐约的反应找到了队长,她考虑到也许有危险存在,但没有真切的体会到那种可怖,此时当她身处真实的场地之下看见的全貌让她不由心生绝望。
真是命苦,她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先遣队面对的敌人,没想到就看见了这么惨烈的场面。
或许应该说,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般令人穷尽所有负面词汇都难以描述出的血腥场景,扑面而来的浓郁死气与无处不在的恐怖气息让她心脏都差点停摆。
和之前遇见的危机不同,以前无论受再多伤痛她心里都清楚,自己不会死。
可看见眼前的场景时,她仿佛看见了死亡具现出了实体,在亲切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引起皮肤惊恐地僵硬,那些发麻的感触是死神在对她打招呼。
原本坐着的小孩腿脚发软地倒在了地上,强撑着让自己不至于倒地,无声的场景带来的惊心动魄的感觉,让她渐渐喘不过气来。
除去那只死去的巨型虫子,还有许多怪模怪样,体型巨大的怪兽,它们像是各种昆虫兽类被随意拼接成各种奇怪的模样,无论是螯足还是口器都闪着尖利的光,仅是一眼就能让人心生绝望,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那些古怪残肢随处可见,包裹着甲壳的断肢茬口挂着淡黄色的丝缕干肉,半透明的肉筋搭在肢体断面,像是根失去支撑的高压电线,上面遍布的黄绿橙紫的液体因为干涸而凝着暗沉。
大型屠宰场般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后知后觉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古怪气味,让她忍不住弯着腰呕吐出声,直吐到胃都在抽搐都没能止住那源源不绝的恶心感。
那些最小的残肢都有她整个人那么大,难以想象若是她遇见了它们,又该从哪里找到生的希望。
它们现在是死的,但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危机感让她神经紧紧绷住,强行转移目光落在队长身上。
他搞死了这么多可怕的存在,她却一点都不怕他了,比起只是嘴巴上说说要她死实则保护了她的队长,那些可怕的怪兽才是真正会夺走她生命的存在。
幼儿哆嗦着伸手集中所有精力释放着能力,她的能力似乎能让生命恢复健康,虽然不知道在人身上靠不靠谱,可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无论如何都要让队长醒来。
伊月接受不了这个场面,极度的惊慌之下她的眼角都带出了一抹红痕。
在她手中凝聚起嫩绿色光点的一瞬间,原本还有风吹过草叶造成规则草浪的野地中有了另类的动静,地表鼓起的土包似有生命般慢慢向小孩的方向靠近。
伊月着急地浑身是汗,她的能量球落在队长脸上方时不知道被什么排斥着溶解掉了,根本没有那种光点被生命接收而顺畅的涌入感。
手脚发软地撑在队长身上,她哆哆嗦嗦地擦掉他脸上的污物,稍微处理了后她才发现,队长从嘴角延到耳后有一道结了疤的伤口,小孩犹豫了下把他的嘴掰开,小手往上一堵,继续释放能力。
如果被体表排斥,那么吃进去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好一会儿过去了,她能看见队长眼皮下的眼珠似乎动了动,让她心里产生了难抑的喜悦,这是她第一次透支灵能,身体内部的虚脱感让她难受得想哭。
这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能力也许能够救人。
她等了许久,虽然大人有了要醒的倾向,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伊月几乎不假思索的一手摁住草地,精神力涌出引着灵能在植物中循环,新生成的嫩绿光点被她尽数渡给了队长。
大人醒来似乎意味着她能脱离可怕的危险,那种希望即将到来的激动让她头脑发懵,忽略了身后的动静。
一条细长的口器从土壤中钻出,带着破空声冲向幼儿,嫩红的尖端裂成四瓣,紧紧吸附在孩子的颈间。
伊月只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抽打了一下,疼得她下意识要伸手摸一摸,还没等她摸到就感觉皮肉要被撕开的痛楚,有什么东西正在钻进她的血管中吸食她的血液。
鲜红的、粘稠的、带着生命力的液体汩汩流出。
浑身的力气与全部的体温像在一瞬间被抽走,一切发生的太快,她都没能出声喊痛就再不能发出声音了。
幼儿还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时全身上下都因为过于恐惧失去了控制,只能呆呆坐在地上,她的脖子上连着从土中伸出的细长肉管,红色液体从她体内涌出通过细管的路径清晰可见。
十几秒后,一声奇怪的“噗叽”声后,细管抽搐着带着断面发着闷沉的“嘶嘶”声,迅速缩回了地下,只有地表的土包才展示出它逃得是多么匆忙。
一双沾着泥土的大手扯掉了孩子脖子上残留的肉管,那细嫩的皮肤上有一道切口光滑的刀痕在那肉管被拔除时才开始溢血。
那双大手很稳,找准了伤口挤出了沾染杂质的血液,又给孩子伤口处贴了块白色的药贴才收了回去。
脖颈处的剧痛转为灼痛好一会儿后,幼儿缺氧的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队长醒了啊。
他救了她。
小孩呆呆看着大人整理完自己身上的武器才开始处理他自己的伤口,丢失的力气似乎回归了一点点。
她艰难地挪到他身边挨着他,努力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叔。”
小孩稚嫩的嗓音里包含着浓郁的后怕,颤成了小波浪。
“不是让你在那等着?”队长一边脱了衣服露出了结实的身子,捏碎了玻璃样的小球从中涌出水流,清洗伤口上药,一边用没有波澜又低沉沙哑的嗓音问她,“你怎么找过来的?”
伊月咽了下口水,品到满嘴的血腥味儿,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放不出任何能力了,被未知生物攻击失去许多血液的副作用几乎是立刻展现了出来。
她虚虚握着自己的手,茫然又无助地看他,眼神流露出一丝脆弱。
队长看着那么一小团的孩子这幅模样,难得主动开口和她解释:“你能力太弱,被血鳗吸取血液后导致灵子浓度达不到灵阈值就无法调动,会随身体自然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