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生头疼欲裂,艰涩的睁开双眼,黑夜之中,微妙的光亮投射而来。
窗户被风的沙沙作响,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一个断了腿的桌子,上面布满了划痕。
沈微生都能想到,那群人坐在上面,划拳猜掌的画面。
视线微挪,一盏点燃的蜡烛猛地被风吹倒半截。
火苗咻地一下,落在了地上。
电石火光之间,着了起来。
沈微生暗自低咒了一声,咬牙间,已经发出一声呜咽。
外面的人没管。
侧着头,努力转动身体拼命的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双脚。
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的死死的,足足好几圈,非常的结实。
危险正在逼近。
沈微生的脸颊处有种烤火般的刺痛,鼻息一喘,便有粉尘吸入。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沈微生一双美眸已经通红,止不住的胸口起伏。
难道,他就要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这场大火烧死吗?
还没有找到姣儿…
他实在不甘心。
就在大火要将自己吞没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门锁碰撞木门的咣当声。
沈微生朦胧之中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那群人好像有了分歧。
“狗皇帝已经派人来广陵了,现在是多事之秋,要我说别是一个女人了,就是只苍蝇飞进来,都得杀之而后快。“一个黝黑的胖子面上的肥肉耷拉着,只是凶神恶煞的说着。
“这白鹭湾都多久没有女人了,再说跛子也不是故意将她带回来的啊,那跛子在哪勘察地形,忽然冒出个捡柴火的女的,不得掩护嘛,本想着用苦肉计试试她的,没想到她压根没反应,便是觉得可疑才带回来的。”一个吃瓜群众说。
黝黑胖子呸了一声:“和谁一起带回来的,老子这不养闲人,手底下的人都不够伺候,弄回来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女的,没搓磨两下,人先受不了了,一点都不带感。”
“有意见吗?”一阵晦涩沧桑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身形驼背且佝偻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她混浊的双目已经注视到房间里的火光,只是冷喝道:“还不救火?”
“老祖宗,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女的不能留,你得理解理解我们啊。”黝黑的胖子在这老妇面前像个哈巴狗。
老妇人一双眸子裹挟着锋利,死死的扫了一眼黝黑胖子。
跛脚少年才上来和稀泥:“算了,白鹭湾的人向来守礼,老祖宗虽然没来多长时间,但谁让她是老大的救命恩人呢,准行!”
黝黑的胖子一脸不开心。
左右这老妇人才来了不到一个月,便被老大奉为老祖宗,妈的当成亲娘一样的供着。
不就是因为当初老大在嘉陵江差点中了埋伏,机缘巧合之下被这老妇捡着,细心照料了几天。
想当初他们也差点丢了半条命来着啊!
跛子少年瞧了他一眼,只是将叼在嘴里的杂草吐了:“先灭火,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总不能闹大了吧。
这前有雎朝,为狼。
后有内讧,为虎。
想活命真特么难啊。
这般想着,巨大的火势已经被浇灭了,只有一地的黑灰。
以老妇人为首,其他人分别站在一处。
他们蹙眉看着眼前差点因此丧命的女人。
沈微生拼了命的大口喘气,衣带被烧焦了。
刚才自救的时候,衣扣被崩掉了几个。
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内里的弧度。
黝黑胖子看到这一幕,当下动心,就差没直接把哈喇子淌下来了,呵呵笑着:“你们也没跟我说是这样的美人儿啊。”
跛子少年一脸无语。
之后,他们继续交谈,不在说拗口的话,只是说着方言。
沈微生心里沉痛,不发一言。
黝黑的胖子却觉得他是软柿子好拿捏,他在沈微生面前蹲下,粗粝的大掌要摸沈微生的脸。
沈微生觉得猥琐,皱眉躲开,好像看他一眼就会掉块肉一般。
黝黑胖子低咒一声,气急败坏,叽叽歪歪的抬腿就往沈微生身上踹去。
就在要踢上的前一秒,身后的老妇人迅地用手里的拐杖抽了他一下。
黝黑胖子立马笑了,疼的呲牙咧嘴,搓了搓自己的手掌,颇为听话的让了路。
经此一闹,众人对沈微生都客气了不少,没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
反而是老妇人看沈微生的长相不像是白鹭湾的女人。
莫非,这小姑娘也是被他们强行掳过来的?
老妇上下打量着沈微生,觉得她身着不凡,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媳妇。
且腹中还可能带着个累赘。
只是这么想着,便让老妇想到了自己一手奶.到大的孩子。
可是深处狼窝,她何其悲哀。
也许是因为沈微生装的太无知了,让这位执着了半生的老妇人产生了共鸣。
在看到沈微生的手紧紧的握住腹部,似乎在保护什么都时候。
老妇人就对沈微生产生了一种亲近感,她先是叹息一下,语气逐渐温和,殷切的问道:“你是孕妇?家在哪里,是雎…朝的?”
老妇人此刻说的便是及其字正腔圆的雎朝话。
因敌况不明,沈微生只是盯着她,不发一言。
沈微生恨极生怒,整个眸子中写满了防备。
这些人肯定跟掳走姣儿的人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
自己是雎朝人的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也许会坏很多事。
她闭着嘴,假意恐惧,摇头表示是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越是无知才越能打消他们的敌意。
可沈微生明显能感受到,旁边的老妇似乎很是失望。
黝黑胖子看到这一幕,开口对老妇说话:“老祖宗,事情到此为止吧。”
老妇人体弱多病,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如破旧的缝纫机:“看样子,她是个哑女。似乎妨碍不到你们。”
此刻的沈微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身,他想要活着。
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姣儿…
所以,伪装迫在眉睫。
跛脚少年为人精明且有眼力见,上前和老妇人交谈大概十分钟。
虽然他们依旧在使用当地方言,但沈微生却能很准确的知道,他们的谈话中出现了脏字。
不光是这一点,沈微生还从他们的面部的微妙表情中知道他们在起争执。
但一切都是猜测,沈微生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是死死地咬着干裂的嘴唇,让自己痛并清醒着。
没过多久,跛脚少年拿着三寸的匕首,在沈微生的眼前划过。
电光火石之间,又在沈微生的手腕处飞过。
失之千里,差之毫厘。
沈微生紧紧地压着自己的手心,对于一个会武功的人来说。
跛子少年刚才的试探来的过于猛烈,让沈微生差点招架不住。
沈微生想,但凡他的匕首再在自己的身侧停留几秒,他瞬间就能穿帮。
就好比习惯,当你意识到自己即将处在危险的地方,甚至不需要用大脑思考,你就能躲开。
同理,现在亦是。
匕首很锋利,在最后一刻,只是避重就轻的在麻绳上咻咻的划了两下,便四分五裂。
这一下,很明显的就是在试探沈微生是否是真的不会说话。
沈微生咬着舌头让自己紧紧的闭嘴不发出声音,同时结合着最自然的受惊吓的可怜模样。
就这么有惊无险的打消了跛脚少年的怀疑。
但这一幕,明显没让跛脚少年开心起来,他最先离开。
黝黑胖子紧随其后,吃不到的肥肉,便是多看一眼都是煎熬。
他们走了后,老妇人帮沈微生打了热水洗去了身上的污泥。
沈微生最怕火,以前是,现在亦然。
他知道既然深处敌营,就该竖起尾巴,将自己的弱点隐藏起来。
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了。
低头,沈微生清冷傲然的脸上,虚弱如雪。
而那老妇人奇怪的不发一言,只是一次次的舀着温热的洗澡水,往沈微生的后背浇去。
水很滑,也很舒坦。
将积压在沈微生心头的那股怨气渐渐的抽离。
那晚,老妇人说了很多。
包括白鹭湾的规矩,以及这里的人。
其实她们也很悲哀,因为扬州粮食短缺,他们失去了生存的能力,迫不得已才会经营现在的水路生意。
但每出去一趟,都有可能没命回来。
可一旦回来,带回来的物资便可以养活个白鹭湾的弟兄们整整一年。
沈微生笃定,这里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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