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大的沈长连忙来看两人，这才发现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却也只当他们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小姐，没听过这些事情被吓着了。
倒是韩岩，被洛小然莫名其妙吼了一句后，缓了一下才明白其中的意思，连忙改口问道：“我怎么在京城里听闻是被当地强盗杀死的？”
洛小然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不及时阻止，韩岩很有可能脱口说出‘被陆奎雇佣之人暗杀’之类的话。
韩岩对这件案情的了解与洛小然一样，都是建立在陆奎就是凶手的认知上的。但是除开他们这些知情者与一些相关人员，普通百姓应该只知道佟豫言是被强盗杀死的。
若韩岩信誓旦旦说‘陆奎派人暗杀’这些字词，即使沈长如此神经如何大条，也会开始怀疑他们二人的真实身份。
不过，现在沈长所说的情报与洛小然他们所知道的情报有出入，又很难断定其中谁才是代表真相的那一方。。
要么是下属官员上报时掩盖了事实，或者是沈长的情报在说谎。
“是啊，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呢。”洛小然故作诧异的看着沈长，等着他回答。
沈长嗤笑了声，“什么强盗，那几个压根儿就是当地的土流氓，当地的人都知道这些黑心黑肺的人，都是那些当官的人的打手，一窝蜂涌上去没几下人就被打死了。”
韩岩蹙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长道：“我老婆娘家就在那处旁的村子里，这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洛小然的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
如果沈长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佟豫言的死就不只是得罪了陆奎那般简单了……
甚至……
牵扯上了湘州。
陆奎有本事压制当地衙门，也有理由可以暗杀佟豫言，因为佟豫言会入湘州，皆是因为陆奎引起的人命官司。
但是此时听沈长说来，湘州已经是一个火坑，洛小然与韩岩简单接触下来就发现湘州里水那么深，其中利害教人心寒，那么佟豫言作为一个朝廷命官，深谙官场风气的他，又怎么会完全没有发现这个湘州的不对劲。
他会因为一个民妇告状而改道进入湘州，又怎么会在知道湘州人民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加理会呢？
洛小然越仔细想，越觉得周身发寒。
沈长又感慨着道：“本以为来了位好官，没想到……哎！”
“洛小然？”韩岩观察到了洛小然的神色变化。
在沈长面前，她也只是冲韩岩虚弱一笑，“我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有些不适应罢了，兄长你若感兴趣，不必迁就我，我往后些走就是了。”
她一个女流之辈，在这种古代社会，过分追究、讨论政事，难免会让陌生人戒备一二，为了不惹事端，还是得避嫌。
韩岩冲她露出不解的眼神，但也明白了洛小然让他继续打听下去的暗示，口上接着说道：“居安思危，我们从小生活在安逸的京城，哪里还能知道当地官员拿着权力草菅人命！”
这一句话，彻底勾起了沈长的气愤之情。
沈长滔滔不绝的一一数落这些年来湘州官府的恶劣行径，越说越悲痛，在说起前几年的饥荒灾害当地官衙不理不管致使他家中两个孩子被活活饿死时，一个男人说的留下了眼泪，双目通红，难抑悲痛。
甚至连韩岩都有些不忍的偏过头去。
洛小然走在他们身后，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那些话却一字不落的都进了她的耳朵。
这些因官员昏庸而造成人祸的事情，她听的太多了，但她听过只是历史，与她距离五六千年、百八十年的历史，实在没有什么共鸣。
而当这些似曾相识的历史变成了她触手可及的真实时，她忽然就害怕了。
她更怕，慕容决知道湘州的真实之后，在他开始调查湘州后，会有更多惨不忍睹的事件被揭发出来，在阳光下散发出浓烈的人体血肉腐烂后发臭的味道。
比起韩岩，比起苏清策，艾清是在一个安全、幸福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她的国家没有战争，她所在的地方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艾清，亲眼、亲耳听见那些每个字都人沾染着人命的事件时，她除了害怕，竟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也是艾清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活生生的存活在这个时空中。
她也是一个全身流淌了鲜血的活人。
小九尾红狐似乎是意识到洛小然的不安了，从她的发中钻了出来，用温暖湿润的鼻头轻轻顶了顶洛小然的脸颊，温暖了被道路冷风吹得冰冷的脸颊。
“啊呜。”
它小声的叫着。
黑漆漆的眼珠里似乎是闪动着担忧的亮光。
洛小然缓缓回过来神，用手抚摸着九尾红狐小小的脑袋，毛发顺滑的触感缓解了她的恐惧与不安。
当晚他们落脚在山脚下的一家简陋的客栈，客栈里的吃食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韩岩将洛小然安排妥当后，就与沈长去了附近的村子里找食物去了。
留一人一狐在空荡的客房里。
客房许是长久没人住过了，客栈里的人见洛小然一行三人上门，笑的简直是乐开了花，忙叫小二急忙打扫出来了两间屋子。
沈长与韩岩一间，洛小然一间，两间客房紧挨在一起。
只是屋内陈设老旧，一张上了年纪的雕花大床，耷拉着的床幔灰突突的。房内的四方桌掉了大半的漆色，不配对的茶壶、茶碗倒扣在四方桌上。
总之，到处都散发着寒酸的味道。
洛小然也不挑剔，又扛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便让小狐狸守着，自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
梦里光怪陆离，错乱不堪，直到一声敲门声才将她惊醒。
洛小然胡乱应了声，让韩岩进门。
她合衣滚在床上，满头青丝因睡姿有些散乱，柳眉微蹙，睡眼惺忪迷离，更多添了几分不经意间的妩媚。
韩岩乍一进门，就看见了这难以名誉的一幕……
他自觉不好，一转身就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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