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远将白慕尘放到床上,一抬头,瞥见白慕尘床边尽是带血的纱布,心中大惊。他忙抬手探了探他鼻息,幸好,气息还算稳健,再探了探他脉搏,脉相亦无大碍,内力无损,看来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楚修远伸手撩开白慕尘外衣,见他白净的里衣上,此刻已被鲜血沾染,右肩处已浸湿了一大片。
“伤的是右肩。”
楚修远朝身后的长孙长卿说道,长孙长卿大急,忙要上前查看,却被楚修远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将她隔远了些。长孙长卿无可奈何,却又拗不过楚修远,只得站远了些,心中却是暗自腹诽: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方才将她压在床上,亲她的人是谁?
楚修远回了趟楚府,而后带了一堆的瓶瓶罐罐来。习武之人,这些常见的疗伤的药物,他倒是不缺。只不过,白慕尘还未苏醒,他的伤势究竟因何而来也未可知,楚修远也不敢过于招摇,只能私底下给他治伤。索性楚修远的这些瓶瓶罐罐内的药物,都是些活血化瘀、止血败毒之类的保守药物,倒也算是对症,并无旁的不妥。
替白慕尘包扎好伤口,楚修远和长孙长卿将他屋内这些沾染了血污的衣物尽数丢掉,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姑娘,宫中来人了!”
长孙长卿刚忙完,才松了一口气,便听到院中丫鬟地叫唤声。
“白姑娘?”
楚修远瞅着长孙长卿,目光之中尽是探询。
“我如今是以白慕尘妹妹白尽欢的身份回的相府。”
长孙长卿回道,算是简单的做了个解释,楚修远了然,朝她点点头,而后隐去屏风后。长孙长卿小心翼翼地戴好面具,这才挪步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白姑娘,宫里派人先行来传话儿了,皇上待会儿便到相府了。”
门外站着的丫鬟,怯生生地开口。
“好,我换身衣裳,这便出府迎皇上去。”
长孙长卿回道,那丫鬟听到回应,福了福身子,低头退了出去。
待那丫鬟走远了,楚修远方才从屏风后现身。
“你这才回来几日?怎的又招惹上北傲风了?”
楚修远无奈叹气,这小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招惹是非的本领倒是极厉害的!
“谁知道我都‘死’了一年多了,北傲风还一直盯着相府?我昨儿个与尘哥哥不过才现身,晚上他便跑相府确认我身份来了,迫于无奈,我才给自个儿揽了这么个活儿!”
长孙长卿言简意赅地将前因后果与楚修远说道一番,楚修远倒也理解,只是对于她要陪伴北傲风一事,依旧有些耿耿于怀。
“待会儿,我出去迎一迎北傲风,尽量让他不要进相府,你替我看着些尘哥哥,我逛逛就回。”
虽说她知晓楚修远向来持重知分寸,不在外人面前露脾性,但她知道,只要是碰到跟自个儿有关的事儿,楚修远便无法从容冷静。故而,长孙长卿才再三叮嘱,生怕楚修远恼了,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尽管楚修远不情不愿,却还是勉强点头应下。见此,长孙长卿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知道,但凡楚修远答应的事儿,就一定会做到。而后长孙长卿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将脸上的疤痕重新画上,戴好面具,这才不疾不徐地朝相府门口走去。
长孙长卿并未多等,没多久,北傲风的马车便到了相府门口。因着北傲风是微服出行,不便惹人注目,他换了辆低调普通些的马车。
北傲风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候在相府门外的长孙长卿和长孙空青。
“拜……”
“不必多礼!朕今儿是微服出行,莫惹人注意。”
长孙空青正欲上前跪拜,北傲风挥手止住他的动作,在他耳旁低语道。长孙空青了然,而后弯腰作揖,算做见礼。
“怎的只白姑娘一人?白公子呢?”
北傲风见只有“白尽欢”一个人,未曾见到白慕尘,疑惑地开口问。
“皇……哦,不,是风公子!”
长孙长卿亦朝他拱手作揖道,倒有一番江湖儿女的做派。
“风公子有所不知,哥哥昨儿个夜里受了些风寒,今日身子不适,还躺着呢!看来今日,哥哥无福气享受这京城的美食了!”
长孙长卿语调尽显轻松,言语间皆是替白慕尘遗憾惋惜之意。
“要不朕……我同白姑娘一起瞧瞧白公子去?”
北傲风顺着话儿说道,他倒是未曾多想,本来他的目的就是“白尽欢”,那白慕尘如何,于他而言,不甚重要。
“哪敢劳烦风公子?哥哥无甚大碍,我给他熬了些散风寒的姜茶,他喝过后便睡下了,多休息休息,明日便好了!”
长孙长卿似是毫不在意的模样,话中却又不经意地挑明白慕尘已睡下,意在就是避免北傲风执意要去看望白慕尘。
“也罢,那我就不去打扰白公子休息了!”
北傲风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白慕尘如何,他不在意。
“那我们就走吧!风公子!再不走,天儿就要黑了!”
长孙长卿装作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北傲风见状,嘴角一扬。
“走!”
北辰国京城,十里长街,人头攒动。
因着是微服出行,北傲风并未带多少近身侍从,明着,只遣了一个老太监贴身跟着,但长孙长卿知道,暗中,定有不少暗卫跟着,毕竟事关一国君主的安危,兹事体大,不容轻视。
长孙长卿默默地跟在北傲风身侧,眼角余光,细细的上下打量着他。但见他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迎风飘起,倒是有一股少年的明媚之气。一袭玄色的交领直裾束腰的广袖长衣,大气得体,尽显风度。腰间束着一条金丝绣龙纹腰带,腰上还佩着一枚浅绿色的龙凤玉佩,蜂腰削背,修长的身形,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又尊贵无比。只是,这样的北傲风,却又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白姑娘好像对我的长相,极有兴趣的样子。”
北傲风歪过头,含笑望着长孙长卿,褪去一身帝王的威严之气,北傲风此刻脸上的笑意,和煦如春风。
“咳咳,长得好看不就是让人瞧的吗?”
长孙长卿清了清嗓子,窘迫开口。
“哦?白姑娘觉得,我长得好看?”
北傲风面上掠过一丝讶异,从前,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地谈论过他的长相。
“是啊!风公子的样貌,整个北辰国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人来!”
为了让北傲风相信她的话儿,长孙长卿使劲儿点着头。虽说是有恭维的因素在,但不得不说,北傲风的容貌在这偌大的北辰国,还真找不出几人能与他媲美的!
“能入得白姑娘的眼,我是不是很荣幸?”
北傲风一双好看的凤眼,微微眯了眯,盯着长孙长卿铁制面具下那双慧黠灵动的双眸,心神微动。不知为何,他就是觉着这双眸子,莫名的熟悉。尽管他已见过面前这位“白尽欢”姑娘的容颜,那堪称惨不忍睹的容貌,是他所不熟悉的,但北傲风的直觉,从未错过,他坚信面前这位“白尽欢”,他识得!
“那是自然!”
长孙长卿微微昂头,一副骄傲小孔雀的模样。
“白姑娘芳龄几何?”
北傲风在路边一处卖饰物的摊子前停下,手中捏起一支簪子,边细细打量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儿。
“十五了!”
长孙长卿如实答道。
“可曾议亲?”
北傲风捏着簪子,在长孙长卿头上比划了两下。
“风公子说笑了!我这副模样,哪里还议的了亲事?别人怕是瞧见我这副容貌,吓的跑都来不及呢!”
长孙长卿故作轻松的自嘲道。
北傲风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二人一路走走逛逛,买的东西倒是不多,都是些寻常玩意儿。
“白姑娘这是在替我省银子不成?”
北傲风望着身旁太监手上寥寥无几的几样小物件儿,笑着说道,他难得的心情不错。
“这……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物,我也不知买什么。”
长孙长卿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她向来不喜逛街这种累人的活儿。从前在相府,她一贯素净惯了,后来有了楚修远,这些女子的衣物配饰,他都悉心替她备好,从来都不需要她操心这些,故而对于女子衣着饰物之类的物件儿,她向来不知该如何挑选。
“白姑娘倒是与一般女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比别的女子长的丑吧?”
身为“白尽欢”的长孙长卿,极力向北傲风引推自个儿样貌丑陋一说。
“美人在骨不在皮,白姑娘勿要妄自菲薄。”
北傲风说的倒是实话,在他眼中,世间女子皆是一个样儿。一张美丽的皮囊,抵不过一个有趣的灵魂。
二人说着话儿,不知不觉便走到一间饰品铺子前。
“进去瞧瞧?”
北傲风抬扇直指面前的铺子。
“归云轩?”
长孙长卿口中念叨着,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归云……难道是……
就在长孙长卿还在深思中之时,北傲风已然拉着她走了进去。
“归云轩在咱们北辰国可是极有名气的!据说来这归云轩的,大都是世家小姐、夫人。在咱们这京城里头,能买得起归云轩配饰的人家,非富即贵!”
北傲风身旁的老太监,显然被眼前琳琅满目的饰品,晃的眼花缭乱,他跟在二人身后说道,眼中满是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