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琦玉起身之后,净了面,梳好头发,丫鬟已经把早饭都摆好了。琦玉今天吃得特别多,李妈妈有些担心地说道:
“小姐您今儿怎么了,小心伤了胃。”琦玉不想让李妈妈担心,也不说破,
“今儿起来,觉得胃口特别好。”
“想是该回京了,心情好。”李妈妈一脸笑意地打趣道。秋霜和秋燕在一旁得了琦玉的吩咐也不敢说破,只是陪着笑。终于琦玉吃完了,秋霜拿着用布包好的经书跟在琦玉后面出了院子,往正院走去。
王氏的房中,琦娇和琦芸都已经来了,王氏正看她们抄得经书,看见琦玉来了,王氏更是满面笑容,琦玉也行礼向王氏问候。在外人看来,真是一副母女之间其乐融融的样子,岂知其中藏着那许多恩怨。王氏见她们姐妹穿得简单得体,称赞了几句,一看时候不早,就吩咐大家上车往广济寺来。
这广济寺在城外的上梁山脚下,香火很是旺盛。因为本朝的太祖皇帝当年落败之时,逃入寺中,得寺中僧众相救才能活命。后因老主持的偈语,招兵买马取得了天下。太祖即位后,当即对广济寺大加封赏,赐良田千亩作为寺中资产,赏赐金银若干大兴土木。封老主持为护国禅师。后来每一位皇上,均来此拜谒,因而这广济寺香火愈发鼎盛,远近闻名。时值初冬,又不是什么正日子,上山的人到不多。天空中太阳泛着无力的光芒,山上也光秃秃的,显出一片萧瑟的景象,与春日里山花烂漫,人群熙攘的景况大不相同。
王氏等下了车,早有知客僧在山门出相迎。琦玉看见山门上的牌匾上写着几个斗大的字“敕造广济寺”。到底是皇上下令督建的寺庙,气势宏伟,与别个不同。令人觉得讽刺的是,这佛门圣地对于自己来说却是龙潭虎穴一般。这王氏含笑问好后,那知客僧领着众人到禅房稍事休息。坐下不久就听见,有小沙弥来禀报说是布政使夫人来了。琦玉心中一动,果然来了。王氏听说赶紧迎了出去。杨夫人后面还跟着一位中年夫人,再后面是杨熙和黄达。杨夫人进了屋子坐下说道:
“妹妹恕罪,姐姐来迟了真是失礼。”
“姐姐快别如此说,我也是刚到。这位是?”
“是我嫂嫂,一听说给老太太祈福,也定要跟我来。这不达哥儿不放心他母亲,跟着来了,我也就叫熙哥儿跟他做个伴儿。”
“那怎么敢当,惊动这许多人。”又转向一旁的妇人,说道:
“这位怕就是黄夫人吧,有其母必有其子,那天见了令公子,就觉得其母必定不凡,今日一见,真是如此。”严氏一听,连忙说道:
“张夫人真是会说笑。达儿还不见过张夫人。”黄达听说连忙见过王氏,杨熙也上前向王氏见礼,王氏受了礼,转头对琦玉姐妹说:
“还不上来拜见两位夫人。”
琦玉等上前先见过了杨夫人,又拜见严氏。杨夫人拉过了琦娇,不住口的夸赞。一旁的严氏看见琦玉姐妹三个,不由细细打量一番。三姐妹当中,属琦娇最为美貌,嫩白如玉的脸蛋,顾盼生辉的眼睛,娇艳欲滴的红唇,小巧挺直的鼻子,虽然浑身上下倒还是一股孩子气,不过要不了几年,即使不是倾国倾城,也堪称人间绝色。严氏心想怪不得自己儿子从张府回来之后,对这个姑娘念念不忘,直嚷着要娶这个。可是这个乃是张夫人的心肝,自己的儿子恐怕是空想一场。严氏又看一旁的琦玉,穿着一身藕荷色镶银鼠边儿的对襟褂子,头上梳了个简单的流月髻插了一只素银钗。虽然不及琦娇美貌,但是也是清丽可人,瞧着到比琦娇更适合做媳妇,她对于今日之事虽有些不快,但是一看琦玉也很满意,就是不知能不能成事。
“玉姐儿你们也来与两位世兄见见礼?”琦玉等听说,上前向黄达和杨熙见礼。此时虽也讲究男女大防,但是又不像前朝那样森严,未出阁的女子在有长辈的情况下,也可以见外男。因此琦玉、琦娇她们低头向杨熙和黄达福了一福,黄达和杨熙也连忙长揖到地还礼。杨熙尽管非常想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但是又怕影响人家的闺誉,只能低头看着别处,用余光看看琦玉的身影。黄达一向害怕自己的姑母,尽管对那日所见的佳人垂涎三尺,但是也不敢造次,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偷瞟上几眼。又想起母亲昨日说的事情,这回儿看着琦玉倒还不错,也就不十分抗拒了,那眼神就不由地就放肆了几分打量琦玉。琦玉自然也感受到这令人不快的目光,只把头低下,心里却是恨不能剜了他的眼睛。杨熙也看出黄达的不妥,胸中一股怒火升起,但是又不能明着呵斥,只借故带黄达到寺中逛逛,将他带离琦玉身边。王氏吩咐丫鬟将小姐们带到隔壁的房中去稍事歇息。
杨熙见黄达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道:
“怎么,出来逛逛有什么不高兴的?”
“表兄哪里知道,我这是心病?”
“哦,说出来,为兄与你排解排解。”因为这一段时日,杨熙一直奉母命伴着黄达,只要不出格,事事顺着他。因此黄达与杨熙相处甚得,引为知己,听见杨熙如此说,就说道:
“表兄你不知道,我黄达立志娶妻要娶一个绝色的。可是这见了一个绝色,却与我有缘无份,娶不得,你说是不是人生憾事。”杨熙听了心中一跳,佯装轻松的问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弟不能得偿所愿,难道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非也,非也,是我娘棒打鸳鸯呀!”
“此话怎讲?”
“我娘非要我娶另一个,虽不是面目可憎,却也有点寡淡无味。”杨熙听罢,心中已经知道,虽然深恨黄达如此诋毁琦玉,但是面上仍然没有显出来,又说道:
“表弟莫要灰心,好好与舅母说,也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晚了晚了,我已经答应我娘,要不今天来干嘛。”杨熙听罢,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今天要下定?”
“那倒不是,总之我与那绝色的姑娘此生无缘了。”
两人都没什么心思欣赏这寺中的风景,逛了一会儿便索然无味起来,随即让领路的小沙弥带着他们回到院子休息。杨熙进到房中,心中却像一团乱麻,到底舅母她们要怎么做?又该如何知会琦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