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空了许多,羽蘅终于抱住了柳芜,在她怀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娘,我好想你,你担心坏了吧?”
柳芜轻轻地抚着羽蘅的头发,抚着她瘦了许多的脊背,风韵犹存的眼睛悄悄湿了。
“娘是很担心,但娘更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瘦了好多,娘让念如多做点你爱吃的给你送去。”
“那就太好了!告诉念如,外头的东西都没有她做的好吃。”
柳芜被羽蘅的孩子气逗乐了,转而道,“你们长途跋涉,要不要多休息几天,证据呈上去,又是一场大阵仗。”
“不行,娘,”羽蘅的眼神恢复清明,“夜长梦多,皇后派人追杀我们没有得手,他们一定会加大在京城里的寻找力度,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柳芜听到杀手追杀,心里又是一颤,上上下下把羽蘅打量了个遍,生怕她受了什么伤。
嘴上却道,“好,听你的,京城的人手多,你不要太过劳累。”
“谢谢娘,我会的。”
羽蘅又和柳芜说了一会儿话,才和柳芜分头离开。
瑞青和澜儿扶羽蘅上马车,羽蘅却发现,驾车的人居然是杭释。
“你怎么亲自做这事儿了?”
杭释转头轻轻一笑,“没什么,我这会儿有空,就送你一趟。”
羽蘅不再说话,上了车。
马车十分平稳,轻而慢的碌碌声持续回响,就像一首催眠曲。
羽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再一次醒来,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瑞青和澜儿都在一旁满眼心疼地看着她。
“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
“小姐,我们到山脚了。杭管事怕上山颠簸,吵着你睡觉,就停在这里等着。@*~~”
羽蘅有些不好意思,探头吩咐杭释继续走,杭释温和点头,一点都没有介意的意思。
等到了云化寺,小沙弥早已得了消息,开侧门让他们进了小院。
“郡主,方丈师父已经派人把禅房重新布置过,如果郡主还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提。”
羽蘅下车一看,只见禅房还是那么清幽,但庭院中新摆了一丛石竹,粉粉红红十分热烈,房内床前则放着睡莲,让人一见即心静。
显然是用了心的。
“多谢小师父,请代为致谢方丈,如果方丈大师得空,信女想亲自去拜谢。”
小沙弥连忙还礼,“方丈师父交代了,郡主不用客气,想必郡主事忙,这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另外方丈师父还让小僧转告郡主,府上四小姐几次来找郡主,甚至偷偷潜进寺里来了,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羽蘅惊讶地挑了挑眉。
都说出家人不理俗尘事,但这位方丈真是个妙人。.
“是,我知道了。”
等小沙弥退出去,杭释上前担心道,“露娘那里传来的消息,杜三爷和苏氏都和秦家那边往来更密,就是借杜四小姐传话,你这次出去遇险,不知有没有他们的手笔。”
羽蘅望着杜府在的方向,秀丽的双眸轻轻眯起。
“我一向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就以为我好欺负了。不急,等我把这件事忙完,也是时候跟他们来个了断了。”
接着羽蘅说起别的事。
“这一个多月,碧康堂的情况怎么样,陵岛镇的济民堂肯定毁了,我想等万舟再回去的时候,重新开个碧康堂。”
说到这个,杭释轻轻一笑,尽显沉稳的儒商气派。
“第一批的十几家已经顺利开业了,大夫虽然都是济民堂的,但都是调换了地方的,还没人发现碧康堂和济民堂有什么关系。老百姓对碧康堂的口碑也不错,都说药材便宜、大夫医术高明又尽责。”
羽蘅点点头,“这就好。
,碧康堂比起济民堂要更重要,一定要维护好口碑。你告诉外头的管事,别担心钱的事,先把店做好,若是出了纰漏,一定要尽快妥善处理,需要帮忙就直说。”
“好。”
“秦松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杭释想了想,“听说皇帝对他更加信任了,有些私密事都试探着交给他在办,他找我商量过几次。”
“嗯,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借助这次机会真正站稳脚跟的。”
杭释点点头,忽然又低声道,“你真的没事吗?还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
羽蘅转过眼来,清丽的面容只是轻轻一笑,便满目生辉,令人心颤。
“杭释,等过了这一关,我要碧康堂更多地出现在大晏的国土上,就像当初的济民堂一样。你,有信心吗?”
杭释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豪情,犹如雄鹰翱翔于蓝天。
“当然有!”
*
等杭释在外头忙了一圈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小厮迎上来道,“秦公子等了许久了。”
杭释跨进大堂,秦松立立刻起身疾走上前。
“她回来了吗?怎么样?”
杭释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打量秦松立。
现在的秦松立早已和当初云梦泽时不一样,更加贵气,更加自矜,从商时的客气微笑也早已被不苟言笑代替。
但此刻的他却是一脸焦急,眼中的急切和担忧毫不掩饰,只求尽快得到她的消息。
不知刚才自己是否也是这副模样?
杭释心内一叹,面上平静道,“回来了,她很好。路上有一些波折,她瘦了些,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秦松立那双带了三分柔美的眼睛里迸出惊喜,原先的急切担忧瞬间退去,只余欢欣。
“那就好,那就好。”
长长地舒了两口气,秦松立拱手告辞要走,杭释拦道,“你这么担心,今天为什么不去迎她?她问了你的情况,我如实说了。”
秦松立闻言却添了淡淡的晦涩,“只要她好就行,我去与不去,没什么打紧。”
自从她上次受伤,秦松立就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所有去护她周全,哪怕她永远不知道,都无所谓。
杭释闻言不再拦他,任他离开了杭家。
只是杭释脸上的苦笑,却和刚才的秦松立,一模一样。
几乎与此同时,睿王府的陆修安刚刚收到羽蘅给他写的信。
信纸展开,里头只有隽秀的几个字。
“思君,念君,加餐否?”
陆修安微微瞪大眼睛,来回认真看了两遍,忽然就笑了。
她离京一个多月,远赴千里之外,冒着被追杀的危险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回来却只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历经风浪却稳固如山的笃定和自信,只有他的羽蘅才有。
陆修安抚着这几个字,羽蘅调皮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这一个多月虽然日日都能知道她安好的消息,但都比不上这简单的“加餐否”三个字。
“一川,爷饿了,拿宵夜来。”
*
羽蘅回京的消息外人不知,秦家也不知。
他们的杀手回禀称,还在继续追杀。
所以羽蘅上折子给太后,说已经祈福七七四十九日,请太后准许回宫时。
皇后大吃一惊。 @
她什么时候回的京城?那么多眼线都没发现!
她出去一趟到底知道了多少,有什么证据?
但不管皇后如何揣测,她和秦家什么都做不了了。
因为太后很快下了懿旨,准永安郡主所请,宣郡主入宫。
羽蘅坐着太后派来的马车,直接从云化寺进了慈宁宫。
。
而皇帝,也不出意料地正好在给太后请安。
羽蘅恭敬行礼,太后和皇帝的目光轻轻闪动。
“丫头,你清减了不少。”
“臣女为大晏祈福,为皇上太后解忧,清减些才是诚心。@*~~”
皇帝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羽蘅屏息凝神,双手交握在地,叩下头去。
“臣女已找到证据,能证明睿王的清白。”
皇帝心下一震,满是皱纹的虎目掩不住惊异。
她真的做到了?
“那你说说看。”
羽蘅却大胆地抬起头来直视龙颜,双眸里的坚定丝毫不让。
“睿王乃是皇上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儿子,又是大晏的护国功臣,兹事体大,臣女斗胆,请求皇上当众审理!”
什么?!
皇上虎躯一震,手轻轻地抖了起来。
“你可想清楚了?朕必须公正无私,如果你证据有误,那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皇上,睿王遭此污名,只有当众审理才能彻底洗清!否则哪怕皇上放了睿王,此事也是睿王身上最大的污点。臣女有信心,绝对可以证明睿王无辜!”
羽蘅重重磕下头去,发出沉闷的一响。
太后叹息道,“皇帝,永安有此诚心,就依她的吧,哀家也去听一听。但是羽蘅,皇帝的话不假,若是你出了差错,不能证明……”
“臣女愿承担一切责罚!”
太后和皇上对视一眼,皇上终于轻轻点了个头。
羽蘅没有出宫,直接在慈宁宫里住下了。
皇帝发下圣旨,要在朝臣间公开审理睿王一案,除相关各当事人外,选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做个见证。
时间就定在第二天。
皇后和秦桓像疯了一样把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打听消息,可别说杜羽蘅到底掌握了什么内幕证据,连她哪天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和谁一起回来的都查不出来。
这群废物!
皇后恨恨地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挥到了地上,精心保养的指甲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殷红的鲜血很快涌了出来,轻巧地落在桌子上。
杜、羽、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