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蘅缓步上前,递给殷问雁一盒点心。
“吃点吧,你清减了好多,午饭也没吃什么。”
殷问雁扯了扯嘴角,拿过一块放在嘴里咬着,哪怕没胃口也要吃。
“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只能偷偷地穿一身白衣,不能光明正大地守孝。”
“公子出身高贵,怎么会?”
“呵,”羽蘅嗤笑一声,“我幼时可不是郡主,那时的我和你现在一样,任人凌辱践踏,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这……
殷问雁哑了声。
“有一个对我很好很重要的人被害死了,我亲手火化了她,又亲手把她的骨灰洒到了河里,但却只能穿一身白衣给她守孝,还只穿了三天。”
“后来呢?”殷问雁问道。
“后来,我把害她的人全家都送进了牢房,他们全部都死在了牢房里。再有想欺负我的人,我毫不手软全都报复回去,慢慢的他们就不敢明着惹我了。”
“可是暗地里呢,不是一样危险?”
羽蘅转过头来笑了,“对啊,就像现在这次一样,是很危险。可是我不会认输,不会投降,不管多难都一定会一步一步削弱他们的实力,让他们再也没办法随便欺负人!”
殷问雁好像渐渐明白了什么,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心。
“问雁,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带着你一起去报仇,你也要振作起来,好好吃饭,养好身体。等我们到了京城,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殷问雁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沉沉点头。.
*
和来时不一样,羽蘅回京选了全程海路。
坐船比坐马车舒服多了,而且速度也快,除了船上实在吃食不太多,洗漱不够水,其他的真没得挑。 @
就在陈溪南吃海鲜都要吃吐了的时候,船终于到了京城。
济民堂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乔装打扮来接,但羽蘅并没有立刻跟他们会合,而是先进了城,选了个僻静无人处才上了他们的马车。
来接的伙计道,“掌门您可回来了,大家伙儿都担心死了。李管事和杭管事整夜整夜睡不着。”
当初羽蘅知道他们会不同意,写了信就直接跑了,杭释和李管事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只能按羽蘅的要求尽力帮她。
羽蘅轻轻一笑,笑得格外开心,“有你们保着我,掌门我福大命大,顺利得很!”
“李管事让我告诉您,掌门说的要紧事全都办好了,就等着掌门处置了。”
“好,他们人呢?”
“都在清风楼等您呢!”
马车直接进了清风楼后院,羽蘅等人也不换装束,直接上了三楼。
现在她们还不能在京城里露面。
小阁楼里等着好多人,人数之多,连羽蘅都吓了一跳。
杜唯则、杭释、李管事、叶达辰、宋淼、柳芜、露娘、鹤娘、芸娘,还有夕扉园所有的丫鬟全都来了。
“你们,你们这是……”
其他人陡然一见四个男人上来,都愣在了原地,没认出来。
倒是瑞青和澜儿等人,因为素知辛柳的手法,一见面就扑了上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
瑞青抱着羽蘅,澜儿抱着辛柳,两人也不管这么多男人们看着,直接哭起来。
夕扉园的其他丫头也都擦着眼睛。
陈溪南凑上来道,“哎哟哟,女子的眼泪又香又甜,怎么就没人想我吗?”
柳芜上前道,“听说这一路都靠你保护羽蘅,陈姑娘,我要好好谢谢你。”
说着柳芜就福下身去。
陈溪南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去扶。
“哎呀,柳夫人千万别!我回去又要被我爹罚跪了!这一趟我没出什么力,还。
长了好多见识呢,夫人快请起。”
叶达辰这才认出陈溪南,上前惊喜道,“你扮成这样子,我真认不出来了!一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你还好吗?”
陈溪南朝他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止不住地翘起来。
“你看我们的样子就知道了啊,不都好好的吗!”
杜唯则、露娘、鹤娘、李管事、宋淼都赞赏钦佩地看着羽蘅,轻轻点头。
只有杭释最为激动,却又紧紧绷着。
这一个多月,天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只能没日没夜地做好她交代的那些事,稍稍一停,蚀骨的思念和担心就都会浸漫全身,让他逃不出去。
好不容易现在她回来了,他却不能上去担心地问一问,只能远远地凝视着她,放下这么多天都没掉下来的心。
她平安回来了,真好。
羽蘅朝杭释深深一笑,轻轻推开了瑞青。
“好了,都是大姑娘了,小心宋先生笑话你们,他可是嘴最不饶人的。”
瑞青和澜儿都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擦泪。
宋淼胡子又翘了起来,“你劝就劝,说我老头子干什么,我老头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说的!”
“是啊,宋先生觉得对谁好就笑话谁,你们以后也不要对宋先生客气,使劲笑话他才能体现对他老人家的关爱。”
鹤娘出声,宋淼瞬间蔫了下去,众人都大笑起来。
羽蘅趁机拉过一直没说话的殷问雁,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从陵岛镇找来的大人物,殷姑娘。殷姑娘是仵作,关家灭口就是她验的尸,这次多亏了她,我们才这么顺利找到了证据。”
殷问雁见到这么多人迎接羽蘅回来,早就惊讶不已,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这会儿羽蘅这么夸赞她,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郡主说哪里话,我只是做了分内事。”
其他人听说,都没有露出嫌弃憎恶的神色,反而纷纷真心实意道,“殷姑娘必定人品贵重,才干出色。”
“多谢殷姑娘千里迢迢来帮忙作证。”
“是啊,殷姑娘不要怕那些坏人,他们的阴谋肯定不会得逞的。 无错更新@”
羽蘅挽着殷问雁甜甜一笑,“我们和殷姑娘共过生死,早就是一家人了,对不对?溪南,辛柳。”
“那是自然!”
“当然了!”溪南大口吃着叶达辰带来的糕点,嘴都没空说话了。
羽蘅接着一一向殷问雁介绍。
“这位是我二伯,镇国侯。”
“这两位是济民堂的李管事和杭管事。”
“这位是叶将军,和睿王情同手足。”
“这三位分别是管着清风楼的吴娘,映星阁的露娘和惜缘楼的鹤娘。”
“这位是宋先生,睿王的谋士。刚才说了,宋先生嘴不饶人,不过没事,你告诉鹤娘就好,鹤娘会帮你出气的。”
殷问雁淡淡一笑,身上清冷的气息散了不少,眼睛却再一次向杜唯则看去。
大破羌羯而归的镇国侯杜唯则,早就已经大名在外,没想到真人却这么低调温和,一点都看不出战场的杀伐之气。
吴娘招呼着大家坐下吃饭,等羽蘅她们休息一会儿再细说。
陈溪南真是敞开了肚子,一个多月没好好吃过饭,这下怎么都要填饱。
羽蘅等众人都吃完,才开口说起了正事。
“我一会儿就去云化寺,溪南回家去,辛柳也回杜府休息几天,换瑞青、澜儿跟我一起去云化寺。”
陈溪南、辛柳、瑞青、澜儿都点头。
羽蘅又沉吟着道,“如今虽然回来了,但秦家的眼线必定无处不在,李管事,殷姑娘还是要托你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
“这点掌门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辛柳也道,“我可以。
去给殷姑娘扮装,保管一天一个样,别人都认不出来!”
羽蘅转向殷问雁道,“要委屈你几天,到时我布置妥当,会让你在皇上面前陈情的。”
殷问雁心中一阵激荡,最后只沉稳地点了点头。
“都听郡主的。”
羽蘅点点头,又道,“李管事,关月柔的丈夫到京城了吗?”
“已经到了几天了,现在被济民堂的人看着,没有人发现。”
“他听说那件事后怎么说的?”
“自从关月柔带孩子离开他,他过得很惨,赌的实在没银子了,连手指都被债主剁了。他本来已生了悔意,想重新做人,回头跟关月柔和好,好好把孩子养大,只是找不到关家了。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做苦力过活。 @ ”
“听说京城的事后,他说关月柔肯定是被父母逼迫的,关家人最是爱钱,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说,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他愿意当众说明实情。”
“嗯。”羽蘅淡淡点头。
殷问雁心中却又添了一丝惊异,她那天只是说了一句,郡主居然这么快就把人找到,还带到京城来了。
还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
羽蘅又闭着眼睛理了理思绪,再睁开道,“那就先这样吧,其他的想起来再说,大家分散着走,达辰留一下,我写封信给你带回去。”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辛柳跟殷问雁说好明天再去看她,殷问雁提着包袱跟李管事走了。
吴娘拿来纸笔,羽蘅想了半天也没有下笔。
写什么呢?
写一切顺利,万事都好?
陆修安虽然被禁足,但一定能及时知道外面的消息。
问他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休养?
未免太儿女情长小家子气了。
说只要再忍耐几天就能一雪前耻了?
唔,好像也不需要。
想了半天,羽蘅最后只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就叠起来交给叶达辰。
“不许偷看!”
“知道啦我的郡主!我有几个胆子敢偷看你们俩的私信啊。”
叶达辰一溜烟跑下楼去,他说了要送陈溪南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