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岛镇的大中午,太阳晒得受不了。
羽蘅三人在万舟准备好的房间里住下,对外就说是治病的病人。
等到太阳西下,外头的热浪消了些,一阵阵海风吹来,泛起凉爽,三人才出来逛逛陵岛镇的集市。
再过一会天就要黑了,有很多小摊贩赶着现在又凉快又看得见的时候做生意,卖的就是给外乡人的稀奇玩意儿。
羽蘅三人一路走一路逛,陈溪南和辛柳都买了好些东西,真成了陈溪南说的游玩了。
走着走着,天越来越黑,小摊贩越来越少,羽蘅抬眼一瞧,居然到了县衙附近。
可是县衙禁闭,门口站着的衙役见了羽蘅她们外乡人的打扮都很警惕,几双眼睛都盯着她们。
羽蘅一转头,进了旁边的酒馆。
这间洒馆两层三间,在这小镇上算最大的了,此刻灯火通明,客人颇多,羽蘅只在一楼要了个靠窗的桌子。
豪气地点了几个大菜,小二的脸色明显谄媚起来。
“三位爷,小店有上好的黄酒,配海鲜吃最好!三位爷来一点儿吗?”
陈溪南擦了擦口水,正想说来一壶尝尝,羽蘅已经挥手道,“不用了。不过小二,本公子想找你打听点事儿。”
“您说您吩咐。”
“本公子四处游历,在并州得蒙一位关家的姑娘相助,本想还她恩情,却听说她回老家陵岛镇了,你可听说过谁家是新近从并州回来的吗?”
“哎哟,公子这可问倒小的了,小的还真没听说从并州回来的。”
羽蘅轻轻一笑,挥手让他走了。
“怎么都没听说过?”陈溪南和辛柳脸上都有忧色。
羽蘅舒朗一笑,道,“本来就是碰碰运气,吃饭吃饭。”
小二端上菜来,这些大虾大螃蟹都是陈溪南和辛柳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两人吃得津津有味,额头上都冒了汗。
羽蘅秀气地一口一口吃着辛柳剥好的肉。
背后却忽然有人说话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有一家人一晚上全死了,足足七口人啊!”
“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是啊,我们怎么没听说?”
“你快说啊!”
同桌的其他人都纷纷围拢了过来。
先头那男子得意洋洋道,“那家人本来是从外地回来的,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深居简出,很少跟别人说话,突然一下子全家都死了!”
“县衙的人把周围的人家都问了个遍,人人都说没听到什么动静,而且那家人的财物全都被翻走了。”
“县太爷怕影响本地的名声,只说是一伙江洋大盗做的案,现在已经走了,特意嘱咐当地不要声张。”
众人越听越入迷,“真的吗?是谁家的啊?”
“姓什么我给忘了……反正啊,就是三四天以前的事儿!”
“真的是江洋大盗吗,我家会不会有危险啊?”
“所以我才特意告诉你们一声啊,这几日不太平,家里都注意点儿。”
“县太爷也是,怎么不告诉大家呢,这在咱们镇上不算小事了!”
先头那男子把脸一板,“你又不是县太爷,怎么懂县太爷的考量,这可是秘密,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可别出去乱传啊,自己注意就行了。”
众人又一齐恭维起来,“哎哟张大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是啊张大哥,多亏你提醒,不然我们还没蒙在鼓励呢。”
“那当然!要不是我婆娘的弟弟的媳妇的街坊给县衙里送果子,我也没办法知道!”
男子把头一昂,不知多得意。同桌的人纷纷夸他消息灵通,那男子很自夸自擂了一顿,话题就转到别的上了。
羽蘅抬头朝辛柳和陈溪南一笑,“多吃。
点,不够再加。”
辛柳和陈溪南闻言大喜,越发吃得带劲。
但等到夜黑透,两人才明白羽蘅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三人全都换了一身暗色衣服,打听清楚了义庄在哪儿,趁夜找来了。
冷风阵阵,乌漆嘛黑,什么声音都没有。
辛柳平时再稳重,这会也浑身不舒服。
“公子,我们必须来这儿吗?”
羽蘅一边掏准备好的参片,一边回答,“这是最有可能的了,我一定要来看一看。”
陈溪南倒还稳得住,和白天一样有些新奇,羽蘅幽幽地看她一眼。
希望你等会也能撑得住。
三人含好了参片,看了看周围没人,往义庄里摸去,只连偌大一个院子整整齐齐摆着大大小小的棺材。
被月光一照,特别凉。
“公子……”
辛柳抖抖索索地走在最后,羽蘅和陈溪南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应该没这么快,他们家都死光了,不会有人给他们送棺材了,要不我们去里面看看?”
羽蘅一边说一边往里头摸,陈溪南忽然一愣。
“你是说,他们就躺在里头?”
“对啊,按规矩仵作要尸检的,当然在里面。”
“尸检……”
剖开肚子,掏出肠子那种?
陈溪南肚子猛然一阵绞痛,刚吃的海鲜立刻就要出来了。
“有人来了!”
辛柳急匆匆跑来,慌慌张张的。
“小姐我听到声音了!”
“哪有啊,辛柳你是不是太害怕了,呜呜呜……”
羽蘅反手捂住陈溪南的嘴,拉着辛柳就地蹲了下来。八壹中文網
还好棺材多,院子里也不亮,她们刚刚好被挡住。
羽蘅刚往陈溪南嘴里又塞了颗药,院子外就真的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问雁,你怎么晚了还不回去,又来做什么?”这声音低哑深沉,一听就是男子。@*~~
“我想起还有点事没做,想来看一看。”这女子的声音清冷无波,听着有点冷。
男子脚步一顿,那个叫问雁的女子马上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吴大哥你先走吧。”
“问雁,县太爷不是说了么,是盗贼做的,你还查什么?”
问雁默了一会儿,“不管县太爷怎么报,这件事绝对不是盗贼做的,我不查清楚不罢休。”
“你费那么大劲儿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了!说不准以后他们还有家人想知道真相呢!”
“他们全家都死光了,哪还有什么家人?”
“我听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女儿。”
“老关家是有一个女儿,但听县太爷的口风,他们家那个女儿不会再回来了,更加不会追究的!问雁,你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问雁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道,“吴大哥,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说罢转头向义庄唯一的屋子里走。
那位吴大哥嫌那里晦气,来回踱了两圈就离开了。
屋子里点亮一盏油灯,那位姑娘就在油灯旁来来去去,她的影子深深浅浅,在院子里扫来扫去。
羽蘅借着油灯的光静静打量那位问雁姑娘,只见她相貌清秀,眉眼舒朗,就是看起来有些冷,似乎不常笑。
她在屋里忙个不停,但眼神始终沉稳明亮,显然很是认真。
羽蘅暗暗点头,很少有女子当仵作的,这位问雁姑娘不仅不嫌弃,反而还很有正气。
真是难得。
还好问雁并没有呆很久,她检查了半天,最后还是紧紧蹙了眉,轻叹一声,吹熄了油灯,离开了义庄。
羽蘅三人也等。
她走远后,赶紧回了济民堂。
万舟还在焦急不安地等着,在屋子里坐卧不宁,见羽蘅她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掌门,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生怕你们出事!”
辛柳和陈溪南一屁股坐下,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羽蘅顾不上休息,直接问道,“我们去了义庄,最近死的那家人应该就是关家的,有个女仵作,叫问雁的,你认识吗?”
万舟一愣,“问雁?我认识啊,她姓殷,是跟着她父亲学的仵作手艺,因为很少有女子做仵作,所以当地百姓都很忌讳她。 @ 对了,她父亲最近病重,还请我去看过。”
“哦?是什么病?”
“就是陈年旧病,一直没治好,现在越来越严重了。掌门问这个做什么?”
羽蘅轻轻点头,眼神幽深,不说话了。
翌日,万舟和羽蘅一起登了殷问雁家的门。
仵作属于贱业,因为和死人打交道,大家都嫌晦气,不许他们住在周近。
殷问雁和她父亲就住在一个荒僻的角落里,两间破瓦房,一个小院子,周围什么邻居都没有,隔老远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爹,您喝点水,我一会再去找万大夫。”
“问雁啊,别去了,爹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家里的钱还要留着给你做嫁妆。”
“爹,我不嫁人,不用嫁妆。”
“你这傻孩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吴旭那小子不是对你有意吗?”
殷问雁默了默,“可是我不喜欢他。”
殷父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心气高,做了这一行,能有人不嫌弃都难得,挑不了啊。”
殷父又咳起来,殷问雁低低劝慰着。
羽蘅使了个眼色,万舟高声道,“殷姑娘,在家吗?我来看你爹了!”
殷问雁闻声迎出来。
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只算得上清秀,眉眼间不卑不亢,见到他们只是稍稍一挑眉。
“万大夫,你怎么来了?”
“我估摸着上次开的药早就吃完了,正好,我有位师兄经过陵岛镇,听说你父亲的病,想来看一看。”
殷问雁看向羽蘅,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染上疑惑。
这个人看起来比万大夫还小,会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