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的眼中划过一抹怨毒,口中却是期期艾艾道:“二小姐这是何必,你和妤儿到底是姐妹,为何就不能大度一点接纳她呢?这男人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你连亲姐妹都容不下,旁人就更不必说了,莫不是要做个好妒成性的悍妇!”
她面上一副凄凄婉婉的可怜模样,说出的一番话却是绵里藏针。白嫣然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却忍不住一声冷笑,道:“母亲的确大度,所以当年答应将你纳进了门,结果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一日舒坦日子。姐姐将姨娘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我可不敢再重蹈母亲当年的覆辙。”
白氏听得直皱眉,见赵氏一脸难堪不禁为其不平道:“嫣儿你是小辈,怎可当面议论长辈的是非。”
白嫣然看向白氏,微微躬身,有礼而疏离。
“这是我府中的家事,让姑母见笑了。姑母是府上贵客,理应先去拜访父亲母亲,如此未经通报随意走动也是不妥,不妨先随我去昭合院吧。”
白氏被说的面上一红,她虽是生在白家,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是回娘家也该按照礼节来。她也是方才被赵盛天的三言两语给急糊涂了,如今想来的确是有诸多不妥。
她起身,也不敢去看赵姨娘的神色,只低声道:“那我先去见过兄长和嫂嫂,你且好好养着身子罢。”
赵姨娘默不作声,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白嫣然,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恨恨收回目光。
赵盛天昨日在门口被唬住了,也知道白嫣然不是个软柿子,方才才忍着没有冲过来,这会儿等人走了立刻骂骂咧咧。
“这丫头白长了一张俏脸,这么一副夜叉性子,将来哪个男人娶回去能消瘦的了,合该当个老姑婆!”
赵姨娘不愿在弟弟面前跌了脸面,不想再提起此事,转了个话头道:“别管那个贱丫头了,弟弟远道而来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如今到了姐姐这里就放心住下吧,吃住上有什么不如意的尽管跟古妈妈提,不用跟姐姐客气。”
赵盛天也将心思转了过来,理所当然道:“看姐姐说的,我当然不会跟姐姐客气。”
他谄笑道:“其实我这次不光是来看看姐姐,还是想让姐姐救救急,就是这个……嘿嘿,你也知道,就是又欠了点钱,这回追债的实在逼得紧,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投靠姐姐。”
赵姨娘的脸色一僵,见到亲人的喜色渐渐从脸上褪去。古妈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还要撑着笑。
“盛天公子,其实我们姨娘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夫人和二小姐实在是欺人太甚,害的我们姨娘小产还被老爷禁足了,姨娘又刚小产还要养身子,实在是没有……”
赵盛天不耐烦的摆摆手,横了古妈妈一眼,道:“去去去,我和我姐姐说话,你一个下人来掺和什么,一边去。”
古妈妈是赵姨娘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哪里被人这么当着脸面说过,当即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赵姨娘脸上也不好看,只能让古妈妈先下去了。
等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人,赵盛天更是无所顾忌了。
“姐,你可不能不管我,这次那些人发了话了,要是我再还上钱就要剁了我的一只手。咱们赵家可就我这一个独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赵姨娘脸色一沉,问道:“你这次又欠了多少钱?”
赵盛天一见有戏,忙伸出一只手比了比,赵姨娘脸色难看的说:“五百两?”
赵盛天一咬牙,说:“五千两!”
赵姨娘惊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多少?五千两!你、你、你就算把我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
赵盛天却“哼哼”两声,满不在乎道:“这些钱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肯定凑不齐,但姐夫可是朝廷大官,姐夫不是最疼你吗?你就哄哄他,吹吹枕头风,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赵姨娘简直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气的直言道:“老爷一年的俸禄也才几百两银子,别说我没这个本事,就是我真的把府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也填不满你这个天大的窟窿。”
赵盛天显然觉得这是赵姨娘的推脱之词,火气也上来了,拔高了声调喊道:“你倒是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年头哪个当官的背地里不收银子,我就不信姐夫还能是个两袖清风的,肯定私下里也收了不少银子。我是看出来了,姐姐这是拿我当外人呢!”
赵盛天重重“哼”了一声,厉声道:“我来之前娘可是说了,你要是敢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断了我们赵家的香火,爹娘可不认你!”
赵姨娘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赵盛天吼道:“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赵盛天在家里从来都是被捧着惯着的,原以为只要到了京城见到赵氏一切就都能解决了,没想到到头来却闹成这样,当即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囔道:“滚就滚,我还不稀罕在你这个破地方待!”
赵姨娘这厢吵吵囔囔,昭合院里也是一团乱。
白氏带着赵盛天闯进去后,惠心院的看守就忙去禀告了白宗林。白宗林宿醉醒来头疼的厉害,好在齐氏早就让人熬了浓浓的醒酒汤,一碗下去总算是好受不少。
夫妻两人正相顾无言,白嫣然就带着白氏过来了。齐氏坐着动也没动,白宗林勉强露出个笑来,白嫣然将人让座,命人奉茶,然后一如既往站到了齐氏身后。
白宗林问道:“妹妹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白氏瞧着甚是局促难安,眼睛偷偷瞄向冷着脸的齐氏,闻言勉强笑道:“这不是昨日在我府上因为一些误会闹得和嫂嫂不欢而散,所以妹妹今日特地来给兄长嫂嫂请罪。”
白宗林宿醉的脑袋这才渐渐回神,想起昨日除了赵氏小产,还发生了一件事,不过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厢脑袋里才转过这个念头,就听身旁的齐氏冷声道:“请罪不敢当,我也不记得有什么误会。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昨日是宋夫人把我从你府上给赶出来的。当时咱们话也都说清楚了,以后嫣儿和令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胡闹!”
白宗林一拍桌子,黑着脸道:“嫣儿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妹妹都上门来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齐氏本就不是好性子的,这口气又憋了许久,也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音比他更响。
“我想怎么样?我还想问你怎么样!本来好好的一桩姻缘,你非要将那个不三不四的丫头也扯进来。既然你铁了心要将她嫁过去,那嫣儿就如了你们的愿,干脆连正室夫人的位置也让出去,就不知道她一个破瓜之身能不能坐的住。”
见白氏的脸色骤变,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白宗林脸上一热,想不到齐氏竟不顾忌家丑外扬什么都往外说,恼羞成怒道:“你这个毒妇胡说八道什么!我看就是你教坏了嫣儿,才让她跟你一样好妒成性,难不成将来还让夫君守着她一个人不成!”
齐氏气的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白嫣然扶着肩膀替她顺气,抬头与白宗林直视,神色冷漠中带着几分傲然,声音不卑不亢。
“爹爹说的对,嫣然不求嫁入王孙候府攀龙附凤,只愿得一人心,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宁愿一生不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窝在窗口看热闹的季凌云也愣住了。
白宗林最先反应过来,气的扬手就要打过去,却被齐氏拦在了身前,白宗林指着她道:“你还护着这个不孝女!你没听见她刚才说什么的都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倒好,竟然还想自己做主。”
齐氏虽然从前也不知道女儿竟是这个打算,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总要先护着女儿不能受了欺负。
“你这会儿倒是想起你是嫣儿的爹了,我还当你只记得春华院那个败坏家门的丫头,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女。嫣儿长到这么大你疼过她几次,这会儿记起要当爹了。”
她柳眉倒竖,斩钉截铁道:“我告诉你,只要是个家世清白对嫣儿一心一意的好儿郎,嫣儿的婚事就让她自己做主了!你不是心里只有春华院的那个丫头吗,那就把她嫁到宋家去吧。时阳可不眼瞎,就看你的好妹妹能不能做了这个主。”
说罢拉着白嫣然就走,气的白宗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昏了过去。白氏早就被吓得脸色发白,这会儿忙过去扶着白宗林,一声都不敢吭。
见白宗林脸色缓和了些,白氏这才敢开口道:“兄长,这时阳可没几日就要回来了,可眼下这局面……这、这可怎么办?”
白宗林也怕等时阳回来后一气之下作罢,这婚约对白家百利而无一害,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可眼下齐氏和嫣儿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