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元和帝已过天命之年,膝下共六子四女,最小的六皇子和四公主是一对龙凤胎,而今不过垂鬓之年。其他五位皇子中,大皇子尚在襁褓便不幸早夭,四皇子生来便是天残。
再余下正当壮年的三位皇子,二皇子与五皇子皆是皇后所出嫡子,三皇子与早夭的大皇子是岚贵妃所出。是而三人素来不睦,尤其是自前些年二皇子被授太子宝印入主东宫后,建王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这些年明面上争抢功劳暗地里拉拢人脉,建王行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元和帝念在与岚贵妃的少时情谊,对建王的所作所为只旁敲侧击敲打过两次,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并未让建王有所收敛,反而私下手段越来越多,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此次季凌云突然昏迷不醒,事出古怪,季承煜几乎立刻就怀疑到了建王身上。思来想去,既然安王府都能被人渗透,自己的太子府也不见得当真固若金汤,如今看来只有宫中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季承煜掩人耳目悄无声息的将季凌云带进了宫里,皇后佟氏早就召集了一众太医候着。将人交给母后,季承煜立刻戒严安王府上下,彻底封锁内外消息,誓要彻查此事。
这一夜无论是安王府还是凤仪宫都是一片人心惶惶,而正主却在软垫上睡得香甜,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季凌云茫然的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中陈设,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来,察觉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不禁扶额。
昨日他本来是怕被白嫣然责备才装睡的,没想到后来真的睡了过去。大约是这具猫身实在太过虚弱,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他原本是准备趁夜溜回王府去看看的,毕竟他如今这具身体太弱小,一个不慎就可能丢了小命。如今天已经大亮,外头街道上肯定又是一派车水马龙混杂,还是等今夜再去吧。
前一刻季凌云还在懊恼,后一刻他感觉到一双柔荑将自己抱了起来,然后就落进了一个柔软馨香的怀抱里,顿时陶醉其中忘了方才的苦恼。
白嫣然坐在梳妆台前指尖顺着怀里猫儿的绒毛,听着素心的话不禁蹙眉。
“你说娘亲昨日将那人赶出去了?”
素心撇嘴道:“这种满口胡言乱语的无赖,自然是要赶出去的,只可惜夫人心善没赏他一顿板子。”
白嫣然又问:“那爹爹昨日回来可有说什么?”
素心顿了顿,凑近小声道:“老爷昨日出去喝了大酒,近子时才被人扶回来的,这会儿怕是酒还没醒呢。”
白嫣然垂眸,嘴角却遮掩不住的勾起一丝讥笑。不想父亲对赵氏当真用情颇深,竟会去借酒消愁,若是不趁机彻底断了赵氏的路,难保她将来不会死灰复燃。
“你找人好生盯着这个赵盛天,此人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别叫他惹了祸事将来还要连累咱们。”
素心应下下去了,却没片刻就又回来了,脸色也是难看的很。
“怎么了?”
素心似是心里憋着气,话说的咬牙切齿:“也不必找人盯着赵盛天了,他如今就大摇大摆的在咱们府里,还闯进了惠心院,可威风着呢。”
白嫣然疑道:“是爹爹将他带进来的?”
素心摇头,气呼呼道:“是姑奶奶今早来府里,在门口正撞上守了一夜的赵盛天。姑奶奶一听是赵姨娘的弟弟,当即就将人带进来了,还带进了惠心院,可真是古道心肠。”
也不怪小丫头要将话说的阴阳怪气,本来白嫣然和宋世阳这是一桩金玉良缘,只等着白氏来后操持婚事。却不料这白氏被白悦妤迷了心窍,竟是好赖不分,让事情闹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白嫣然倒是心平气和,大抵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白氏是怎样的心性,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足为奇。
“姑母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你可知道她是来做什么?”
素心“哼”道:“肯定是这会儿反应过来后悔了,来跟夫人低头认错的呗!”
素心猜的不错,昨日出了这样的事,白氏慌的六神无主。尤其是时阳近日就要归家,信上还迫不及待要准备婚事,却不想自己竟将婚事都搞砸了。她这一夜辗转反侧,决定今日来给嫂嫂认个错,哄着嫣儿回心转意才好。
到了白府门口却被一个男人拦住了,白氏吓了一跳,一问之下才知此人竟是赵姨娘的弟弟,便也没多想就将人带了进来。
赵盛天昨夜打了个盹没逮到醉酒回来的白宗林,只当他一夜未归,这会儿虽然好不容易进来了却也怕撞上齐氏又被赶出去,于是撺掇白氏带他去找赵姨娘。
“这位夫人一看就是菩萨心肠,就发发善心让我们姐弟团聚。你可不知道,这府上的夫人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畜牲不如的东西,竟然害得我姐姐小产,怕我追问昨日还将我赶了出去。夫人若不带我去找我姐姐,恐怕她被生生折磨死了都没人知道。”
白氏惊的倒抽一口气,这才知道赵姨娘竟然小产了,她一向知道齐氏手段冷硬,却没想到齐氏竟会把气撒在赵姨娘身上,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忌了。
白氏自觉有愧,便带着赵盛天去了惠心院。到了惠心院门口竟还有人把守,白氏更是又信了几分,呵退小厮带着赵盛天进去了。负责看守的小厮是得了白宗林的命令,这会儿出了事自然也是去找他。
却说往日热闹的惠心院此时彻底沉寂下来了,赵姨娘身边除了一个古妈妈侍奉汤药,其他的丫头婆子见势不对都缩在了屋子里,也懒得出来干活还要挨骂。
赵盛天可没看出来这些,他只觉得这大官家果然不一样,就连一个妾室都能自己住这么大的一个院子,看来他姐姐果然得宠。他也不管白氏了,三两步跨进里屋扬声喊道:“姐,姐,我是盛天,我来看你了。”
床榻上赵姨娘正由着古妈妈一勺一勺喂着汤药,闻言不可置信的看过去,见到赵盛天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盛天,你、你怎么来了?”
赵盛天进了里屋,一双眼睛先滴溜溜的四处看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免有些扫兴,又听赵姨娘这么问就不高兴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可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你可不能自己吃香喝辣的就忘了家里人!”
赵姨娘忙道:“你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高兴糊涂了。只是你要来怎么也没早点捎个信,我让人去接你不是更好。”
赵盛天闻言这才高兴了点,含糊道:“有点急事就来了,姐你先别问了。”
两人说话间白氏也进了里屋,古妈妈一见她忙道:“是姑奶奶来看我们姨娘了。”
赵姨娘忙撑起身子,果真见是白氏,也是眼前一亮。白氏见赵姨娘脸色苍白如纸,模样憔悴的不成样子,一时有些不忍,上前道:“既然身子不舒服,你就先别起来了。女人小产是最伤身子的,你可要好好补一补。”
赵姨娘何等精明,一听白氏这话就知她定是不清楚其中内情的,计上心头,顷刻间便红了眼眶。
“劳姑奶奶挂心了,是妾身福薄,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白氏听了似是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一旁的古妈妈看了赵姨娘的眼色,也哭道:“姑奶奶,如今这家里可就你这么一个热心人了,其他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
昨日我们姨娘知道夫人因为大小姐的事去你府上大闹了一通,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就跟夫人和二小姐赔罪,没想到被二小姐夹枪带棒的羞辱了一通,夫人更是直接动手推的姨娘小产了。
她们还买通了大夫,非要说是姨娘自己喝了药才小产的。天地良心,我们姨娘盼小少爷盼了多少年,这孩子怀到现在可是我们姨娘拿命换来的,怎么可能不要这孩子!
可恨老爷也被夫人和二小姐骗了过去,现在还将我们姨娘禁足了。姑奶奶,现在可只有你能救救我们姨娘了。
白氏听得只拍心口,没想到昨日白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听到此处只觉得赵姨娘当真可怜,心中更是愧疚难安,却更威慑于齐氏的手段。
“这、这到底是白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赵姨娘突然紧紧握住白氏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攥住最后一根浮木一般。
“这个孩子妾身只恨自己福薄,怨不得旁人。但如今妾身就只这妤儿一个女儿了,妤儿又一心都是宋公子。就算妾身求求你了,你就成全妤儿吧,让她进府当个妾室,就当是收留一只猫儿狗儿,给她一条活路吧!”
白氏被赵姨娘如此恳求有心应承,但事到如今也明白嫂嫂和嫣儿对妤儿的不喜,一时左右为难。
“这、这、这还要问过嫂嫂和嫣儿才行。”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白嫣然神色平静的走了进来,淡淡道:“姐姐的婚事只消问过父亲母亲即可,嫣儿就不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