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卿见到姜采,眸中似有星光闪动。这样的眼神很熟悉,姜采扶着耿妈妈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徐世卿面前。今日,她要当着耿妈妈的面,撕开徐世卿和含大奶奶共同蒙着的遮羞布。
人,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徐世卿见姜采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中竟莫名有几分紧张。她身材窈窕,如弱柳扶风一般,可目光中却偏偏露出刚劲之色。这样的神态有些熟悉,顾昭明艳的面容在眼前晃了晃,他更觉心慌,耳边竟能听见自己频率渐渐快起来的心跳声。
姜采在徐世卿身前五步之遥顿住脚步,福了福身。唇角微微勾起,“不知侯爷是恰巧路过此处,还是有意在等我。”
耿妈妈听了这话,心如擂鼓。恨不能捂住姜采的嘴巴,这大庭广众的说出这样的话,不是自毁清誉吗?
徐世卿也颇为意外,眉头禁不住上扬。“姑娘此话何意?”
姜采仍旧带着几分客气的微笑,直视徐世卿的眼睛。“明人不说暗话,侯爷该知我素喜坦荡之人。”
徐世卿有些恍惚,从前他与顾昭吵架时,她也常说这句话。“世卿,你该知道我素喜坦荡之人。你想要高官厚禄,为何要隐瞒?又为何在失败后,不敢直视自己心中欲望,反将罪责怪到别人身上。只要你说,你想要,我便会帮你。你不该骗我。”
眼前的姜采和记忆中的顾昭似乎融为一体,徐世卿愣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姜采。
此时周边已经围来不少瞧热闹的人,有人惊叹于姜采的美貌、徐世卿的倜傥,更多的人则是觉得大开眼界。怎么会有姑娘胆子这么大,公然与外男见面,还说出这样的话。
耿妈妈觉得如芒在背,又不好深说姜采。碧丝和碧柳赶过来,两人夹着方才被徐世卿救下的孩子和他的母亲。
徐世卿脸色大变。
姜采神色平静,看着他的目光一点一点漫开,少了许多威慑。“侯爷既然能知道我几时几刻出现在这条街,又能以突发事故为由将我拦下,怕是下了不少功夫。您现在该是有些为难吧。”姜采一面说着,一面扫了一眼神情局促的母子。“人证在此,侯爷不得不承认。可若是承认了,便会牵连出将我形成告知于您的人。侯爷此刻怕是有些为难吧。”
到底是朝堂混迹多年的人,他不过是先前小瞧了姜采,却未见得没有应变能力。徐世卿呵呵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绝情不与徐某见面,徐某便只能出此下策。”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沸腾起来。几时能瞧见这么劲爆的场面,更何况对方是高门贵女和新贵侯爷啊!
耿妈妈的额头已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碧丝和碧柳均是一脸愤然。
姜采还是不慌不忙,“君子坦荡,侯爷已出下策恐怕是罔称君子。我虽不才,却不敢有辱家门。还请侯爷自重!”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围观众人一阵唏嘘。原本以为是才子佳人一段佳话,却不想原是流氓纠缠小姐,惹人生厌。众人看徐世卿的目光有些微妙。更有人轻嗤出声,“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评价十分准确。姜采将目光投向人群,私是有赞赏之意。
徐世卿脸上发烧,甚觉屈辱。“姑娘这般对待倾慕者,是否太过无情了?”
“我没觉得啊,”姜采不以为然。“这世间倾慕者众,难道我要每个人都照顾到吗?女子一生只能许一人,我若对每个倾慕者都存着有情,岂不为不贞?我胆子小,不敢做不贞不洁之人,更不敢有辱门楣!”
姜采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徐世卿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姜采又福身,行了一礼。“今日冒犯侯爷,还望侯爷海涵。日后还请侯爷不要在打探我的行踪。毕竟您与家父和家兄仍要同朝为官,京城不大,莫要太过尴尬。”
说完便转身走了。
耿妈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觉得甚为畅快。忍不住赞道,“姑娘的胆识和机智真是让老奴钦佩至极。”
其实姜采的办法并不高明,在众人面前撕了徐世卿的面具,若非对他十分了解,知道他到底还有维护君子形象不敢乱来,否则将损的也是自己的清誉。她也不过是仗着这里是登州,若在京城,她是万万不敢的。
说方才一战不紧张,那是骗人。姜采的手微微有些抖,长舒了一口气。“妈妈,我自幼没有母亲。常受人挟制,父亲和兄长虽然爱护,可您也知道内宅之事并非男人能懂的。许多时候,遇到困难,我都要自己挺起胸膛来替自己做主。我哪里有什么胆识,又哪里机智,一切不过是迫不得已而已。”
这话说的伤感又无奈,耿妈妈心头也是一阵酸涩。“人这一辈子吃得苦和享的福都是有定数的,姑娘日后一定会顺遂的。”梁奕待她的情谊,嘴巴不说,眼睛却已流露了。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
姜采垂眸,“但愿吧。”
与徐世卿大战一番,再见梁奕,甚觉宽慰。梁奕知道,她今日突然要求他唱一出邀请约会的戏码,必定是有动作。瞧着她面色红润,眉目舒展的样子,便知道必定是首战告捷了。再一打听碧柳,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知道了个详尽。
一面为她斟酒,一面笑道,“表妹这般生猛,日后可叫做夫婿的如何?”
姜采抬眸瞧他,“自当需更生猛的相配了。”
梁奕斟酒的手一顿,比她还要生猛,怕是必须要位高权重了。他眼神渐渐暗淡下来。
姜采并未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只道,“但凡强悍的女人,皆因少了许多庇护,又多了许多磨难。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若能柔柔弱弱万事不操心,仍能活的舒坦,谁需要处处咬着牙?我是公府嫡女出身,日后自是要给人做夫人的。若没些手段能耐,守不住家宅。在危难之际,不能与夫婿风雨同舟,又如何担待的起夫人二字?一个府不仅仅是要男人撑起,更需要女人的辅佐。孩子能健康成长,有所作为,不仅仅需要父亲开疆扩土,更需要母亲保驾护航。我希望自己在能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能保护好家。所以我不能懦弱,也必须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