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听得楚夫人这一问,眉头细不可查的蹙了蹙,一双黑漆漆的瞳仁儿一动不动的盯着大姑娘。
大姑娘咬唇,垂头哭道:“我,我是听说有人家这样的……”
杨柒柒心里冷冷一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分明就是李夫人的主意,她却只能统统都揽在身上。
李夫人红着眼圈儿,向平阳太主道:“也是孙媳糊涂,想着婉转的去问问信阳候夫人的意思,可绝没有非要孝里结亲的意思。您瞧信阳候府这样子,分明就是因为那二公子水涨船高,不想认大姑娘了。倒不如把这亲退了的干净!”
果然,李夫人见风转舵,嚷嚷着要退亲了。
崔老夫人也面带愠色,“信阳候府的仆妇是什么东西!竟敢跟您吹眉毛瞪眼睛。”
平阳太主威严十足的瞥了崔老夫人一眼,冷笑道:“这事儿咱们就不占理,也难怪他们家要抓住不放。若是照着寻常,亲事作罢也就算了。可如今一是为大姑娘的闺誉着想,二是再没有陆家二小子这么合适的人选了。”
大姑娘暗暗惊讶于平阳太主竟会为她着想这么多,她红着眼睛,心里不免后悔当时听了李夫人的话,这会儿算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李夫人小声问道:“老祖宗,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咱们还要和信阳候家结亲?”
平阳太主双眼很锐利的看向李夫人,问她道:“退了和信阳候家的亲事,你还有更好的人选?”
李夫人没敢应声,崔老夫人不禁劝道:“母亲,就由着信阳候府这么猖狂?”
平阳太主嘭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这亲事若是作罢,那孝里结亲的事儿岂不是要传的街知巷闻?我不管杨玉姝的脸要不要,豫国公府的脸面不能丢。”
楚夫人忙转圜道:“是、是,一会儿孙媳同二嫂亲自去一趟信阳候府,再与信阳候夫人商量商量。总归都要全一全各自的脸面。再者,二公子袭爵,还不是要递请封的折子入宫。这能不能顺利请封下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大姑娘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欢喜起来。虽然眼泪还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可面色再不复方才那么惨白惨白的了。
平阳太主神色稍霁,与楚夫人道:“那你们就快准备准备,立刻就去一趟信阳候府。孝里结亲这样的话,咬死了绝不能承认,我就不信,信阳候夫人还非要胳膊拧大腿,自不量力的跟咱们对着干。”
楚夫人忙应了,平阳太主最后满含深意的看了大姑娘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可眼光里称充满了失望、鄙薄地复杂神色。
平阳太主一走,人自然也都散了。
杨柒柒仍旧跟杨清欢回了疏影楼,刚出了平阳太主的院子,杨清欢不忍不住冷笑道:“七妹,是咱们枉做小人了。”
楚夫人和李夫人让人备了马车,半点儿都没耽搁地去了信阳候府。
见了信阳侯夫人,楚夫人没容她说话,先入为主的笑道:“您真是会错了意!咱们家谁都没有孝里结亲的意思,就是想让两家正式交换一下信物。毕竟从前只是口头说一说,咱们大姑娘总不能什么也没有,平白等你们家二公子三年!”
信阳候夫人面有不愉,“豫国公府人就是这样说的,怎么还是我会错了意?”
李夫人扬了扬眉毛,问她道:“信阳候夫人,今儿个我把传话的可带来了,当时怎么说的,咱们今儿个全可以当着我三弟妹的面儿对峙。就是拿到御前说,我也是不怕的。”
信阳候夫人见她耍横,不禁火气上窜,可豫国公府势大,如今她们一家子孤儿寡母,实在惹不起。她冷着一张脸,强咬着牙没说话。
楚夫人忙笑呵呵来当和事老,“两边儿都没这个意思,全怪仆妇最笨,话都说不明白。儿女亲事,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大姑娘是咱们豫国公府的长女,无论是老祖宗还是国公爷,都极重视她的婚事。再说,您家如今就剩二公子一棵独苗儿,这信阳候的爵位,肯定是要请封二公子的吧?”
信阳候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寻思,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她,若是这亲事作罢,难不成豫国公府还能把二公子请封爵位的事儿给搅和黄了?
她余光打量着楚夫人的和悦笑容,心里有些发虚,最后稍稍缓和的向着楚夫人一笑,转圜道:“咱们这亲事是一早就说好了的,过个礼定下来也应该。话说开了,咱们就当没有这个事儿。逸轩是绝对要守孝三年的,成亲的日子就只能定在除服之后了。你们家若是愿意,咱么就先换帖,换信物,就算定下来了。”
楚夫人忙温和笑道:“正是这个理,咱们就说定了。”
信阳候夫人勉强点了点头,“我身上带孝,不好去给老祖宗请安,请三夫人帮我给老祖宗带个好儿。”
楚夫人点头应和,又同信阳候夫人寒暄了几句,期间李夫人面色不大好看,一直默默未语。
待二人起身告辞时,但听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转瞬,一个身穿莲青色袍服的年轻公子进了门。他长着一张俊朗清秀的面孔,鼻梁英挺,嘴唇薄薄,一双凤目很有神韵,身形颀长匀称,整个人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瞧见楚夫人和李夫人,微微一怔,可转瞬便极有礼貌的躬身向着二人一揖。
信阳候夫人面上带笑,为他介绍道:“快来,这是豫国公府的两位夫人。”
陆逸轩一听是豫国公府的人,神情更加温和,谦逊的又向了李夫人、楚夫人两人行过礼。楚夫人笑着赞了几句陆逸轩一表人才之类的话才同李夫人离开了信阳候府。
上了马车,楚夫人不由啧啧叹道:“也难怪大姑娘能自己想出孝里结亲这样的事儿,这位陆二公子,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李夫人心里堵着气,也不搭话。楚夫人看着她这样子,顿觉糟心,耐着性子劝她道:“二嫂,你且听我一句劝。耐着性子,好好把这几个姑娘的婚事都张罗好,老祖宗也开心。别再出什么岔子,惹老祖宗生气,你面上也过不去。”
李夫人不领情的揶揄她道:“那二姑娘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楚夫人道:“二姑娘若是不满意,我再给她选。婚姻虽然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们不是那小门小户,总得听听女儿们的意思。两姓结亲,若是他们小两口心不甘情不愿,咱们再满意,那也是结冤家呢!左右大姑娘这事儿算是成了,一会儿回了府,二嫂就同老祖宗认个错,老祖宗也不会计较了。”
李夫人不屑她总这样大气凛然的端庄样子,敷衍着嗯了一声。
楚夫人顿觉尴尬,直到两人回了豫国公府,彼此之间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此时,杨柒柒已回了自己的疏影楼,听见李夫人与楚夫人自信阳候府回来,忙去让竹枝去平阳太主的院子打听消息。
“大姑娘的婚事,让楚夫人又给说成了。听说当时信阳候夫人许是怕咱们对陆二公子请封的事儿从中作梗,根本都没敢分辨。等出了百日祭,就来咱们府上送信物,就当是定下来了。婚礼的事儿,还是要等陆二公子除服之后。”竹枝把听到的向杨柒柒细细的回了。
杨柒柒不禁暗道,果然是姻缘天注定,大姑娘还是仍旧要嫁给陆家二公子的。只是这辈子与上辈子的境遇又有不同,不知大姑娘的这桩姻缘是好是坏。
竹枝又笑道:“老祖宗还说楚夫人得力,让李夫人跟着多学一学。之前三姑娘搅和着二姑娘闹事,想在老祖宗那里给三夫人上眼药。结果李夫人自己耳根子软,巴巴儿跑去信阳候府做这样的事儿。三夫人没什么事儿,反倒是李夫人更被老祖宗嫌弃了。”
杨柒柒想了想,与竹枝道:“你想办法透个话儿传去玉光院,让大姑娘知道知道,李夫人为什么这么着急,不顾她的脸面,也要把这件事儿定下来。”
另一边,李夫人自平阳太主的院子回来,脸上便是阴云不散。
李康平家的安慰李夫人道:“得亏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姑娘的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只是让三夫人在老祖宗面前得了脸,您的管家权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拿回来了。”
“我的日子还长着,老祖宗能活几年?且让她宽心几年,等她没了。我看谁还给三房撑腰!”李夫人面目尖刻,神色恶毒得开了口。
这话听得李康平家的脊背一冷,紧张的看了看四周,阻道:“夫人!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李夫人却是阴恻恻的含笑,小声跟李康平家的说了几句。李康平家的一边听着,一边面如土色,颤颤道:“夫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可您这样做,对咱们可没有半点儿好处。若是让老祖宗知道……”
李夫人冷笑道:“自不能让他知道,全都扣在信阳候府的头上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