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层关系,于斯谭突然觉得,现在的情形更像是在瓮中捉鳖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二叔,见他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刚刚就是被人请去喝了杯茶一般。
“叔,您是不是早就跟埃文警官约好了,关键时候来这么一出?”
二叔听罢,跟埃文警官同时抬了抬眉,答案显而易见。
这下轮到于斯谭气定神闲了。刚才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精神高度紧张,这个时候总算能安定下来等着看好戏了。
二叔跟埃文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于斯谭则不慌不忙地跟随其后,突然间看到实验楼入口的闸门处有个地方不太对劲,眼珠儿一转,快速地对二叔说了一句:
“叔,你们俩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二叔微微一笑,眼神瞟了一眼闸门。
显然,他也早已发现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斯谭,孟祥就在门外,你叫上他帮忙,待会儿一起进来找我!”
张平君此时正在立文博士的实验室内大肆破坏着,埃文沉稳精健的脚步声令安迪吓了一跳,肥胖的身体顿时颤了几颤,可这对张平君却没有起到丝毫的影响。
“张处长,你快别忙活了,准备一下!”安迪喘着气提醒道。
张平君眼神一愣,紧握鼠标的手指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安迪警官,这个时候有你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很显然,在张平君的认知里,他提前买通了安迪,就好似将大半个警署的人揽入怀里。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来的人,比安迪大有来头。
很快,安迪白得发光的额头上就汗津津地潮湿一片了,手指在腰间摸了一把,又迅速放下。
埃文警官轻轻推开门,脸上露出一个标志性的亲和笑容,先是伸手拍了拍安迪的肩膀,然后来到张平君面前,亲自为他递上一杯热水。
“张处长,这一年内的实验数据都要清理掉,很辛苦吧?”
张平君一扭头,发现神清气爽的埃文和虚汗直冒的安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多么大意的一个错误。
不过,张平君毕竟是张平君,即使遇到此类情形,那张老脸上也并未透出多少异常。
“安迪警官,请问这位是……”
“这是埃文先生,是……是我局里的上校!”
张平君虽然没能马上理解安迪口中的“上校”是什么意思,但从他的态度来看,这个人显然更富有职权。
“这件事情本来是个误会,还要劳烦埃文先生跑来一趟,真的是劳驾……劳驾……”
张平君一边说着,一边慌不迭地同埃文握手,希望能用这种国人式热络赢得一丝他的好感。
如果不是埃文提前就了解了眼前这个人,他绝对看不出在张平君看似诚恳老实的寒暄下,隐藏着什么样的鬼畜心思。
“张处长,这数据您该删的都已经删了,现在告诉我是误会,这……还是劳烦您到警署里再说吧!”
埃文说着,故意露出腰间的枪在张平君面前一晃。
张平君脸色一寒,偷眼看了下安迪,额上也开始像安迪一样冒汗了。
埃文微微一笑,眼神十分玩味地看着这二人,最后决定还是先从自己的老同事下手。
“安迪先生,今天我一上班,桌上就放着一份关于你在工程处违规查验的报告,漏洞百出的园区,在你这里却变成了合法改建、合理赋权,真是让人刮目啊!”
安迪本以为埃文会揪着眼前的事不放,心里一抽,此时听到他提起的是另外一件毫不相干、且可以被副警长压下来的事,顿时又悄悄松了口气。
“埃文先生,这件事其实有隐情,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这样,我先回去找副警长说明情况,给您出详细的汇报……”
“不用了,这份查验报告,就是副警长给我的,要我严查严办!”
“副……副警长?!”
安迪面如死灰,瞬间意识到,副警长大概是得知立文所长的事迹后,立马想办法跟自己撇清了关系,以免被牵连到这件事上来。
就在安迪如坐针毡的时刻,埃文并没有适可而止,而是继续挑明道:
“还有今天张处长这事,您最好不要告诉我,您又是在现场查验……”
安迪顺着埃文话里的意思,立即摇了摇头,又突然意识到摇头否认徒增误会,赶紧又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安迪已经慌乱到恨不得原地拔枪自尽。
张平君看着眼前这情形,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也懒得再辩解了,只定定地看着此时正悠闲地背着手,研究实验室内各类玻片的二叔,恶狠狠说了一句:
“就算你今天棋高一招,我就不信,你永远都有通天的时候!”
说着,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神色十分晦重。
埃文警官警惕心大起,一手护住二叔,一手拔出枪紧盯着窗外,随时准备着。
张平君望着埃文冷冷一笑,挑衅道:
“我今天在这栋楼里安排的东西,还真是得借您这一枪!”
埃文一时没有听明白,有些愣住了,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二叔。
二叔懒得翻译,只摆摆手淡然一笑,示意他不用紧张。
张平君趁这个时间猛然冲向门外,想借机会先跑,不料被埃文一脚绊住。
“怎么,张处长,你是要质疑公权吗?!举起你的双手!否则我随时可以开枪!”
张平君慢慢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心有不甘。
“先生,我再说一遍:举起你的双手!”
听到埃文咬牙说出的一句“先生”,张平君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他,如果再强行扛下去,恐怕真的会当场殒命,便识趣地将双手举起,一边冲门外留守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
见工作人员神色慌张地匆匆离去,张平君心里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释然还是在悲哀。
他在见公众之前,就悄悄安排人在实验楼内安装了七八处的爆破包,就等着万一事情无可挽回,直接将实验楼爆破掉,来一个死无对证。
眼下,这么多人同时被困在楼内,这也是无法预料的事,只好先让人引爆一处,之后再趁乱找机会从窗口跳出去。
张平君双手有些举累了,悄悄活动了下手腕,偷眼看了下二叔,见他始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气闷又好笑:
这个老头儿,平时再怎么想法周全,毕竟也只是个活人啊,这个时候是怎能做到如此不慌的?
张平君安静地等了许久,楼内仍然是没有动静。
正当他忍不住想去门口查看时,于斯谭带着一位脸颊苍白凹陷的陌生男子匆匆赶了过来。
那男子见到二叔,先九十度弯腰鞠了一躬,然后附到二叔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就立刻出门了。
二叔回过头来,对于斯谭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来到埃文身边提醒道:
“埃文先生,可以把人带走了!”
张平君一惊,大力挣扎着望向二叔道:
“别碰我!刚刚那个人是谁?”
“那个?是我们简家的人啊,你当年带走斯谭的时候,难道没见过他吗?”
当年?
张平君回忆了一下,突然之间记起,自己当年绑走于斯谭后,还没来得及带他去海上,在纽约一直被一个戴着黄色鸭舌帽、穿着黄色运动上衣的小保镖紧追不舍,好几次差点儿被他发现。
“孟祥!那个人是你们简家的孟祥?!”
张平君绝望地喊了一句,喉头的音调逐渐从低音变成了哽咽,内心五味杂陈。
于斯谭见张平君仍然心有不甘,走过来提醒他道:
“那名被试跳楼之后,刘立文已经被带回警署了,你公然勾结公权,当众销毁证据,早该回去跟刘立文待在一起了!还有,你在这栋楼里一共安了八个爆破包吧?也不嫌麻烦,我和孟祥已经一一拆除了,你见过他,应该了解的,他从警校毕业,最擅长的就是拆弹了!”
张平君听完于斯谭的话,精神彻底崩溃,浑身如一滩烂泥般跪坐在地上,喉咙间发出酒鬼一样的哭嚎。
埃文警官一个人拉不住他,不得不掏出对讲机让外面驻守的人进来帮忙。
于斯谭望着埃文和张平君远去的背影,眯起眼睛叹了口气,对二叔道:
“叔,刚才警署那边打电话说,刘立文想见您一面。”
“见就见吧,谈条件而已。谁让清河还要指望着他才能回来呢。”
二叔说完,也像于斯谭那般轻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了。
于斯谭看到桌上早已被二叔归置好的一袋子各色各样的方盒,一眼看出那是收存安洛卡射线的盒子,立即像如获至宝般小心拿在手上,跟着二叔出了实验楼。
外面已经夜色如垠,二叔和于斯谭路灯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对了叔,那个浅睡眠实验,我以前跟着刘立文做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实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实验本身没什么,只不过刘立文比较贪心,趁实验时取了被试们身上的一些细胞做研究,这原本并不在浅睡眠实验范围内的。后来,天和就找机会给设备换了频率,短暂地刺激了被试们的脑神经,所以……”
“那……叔,那个跳楼的男子……”
“他不是被试,而是被试的双胞胎弟弟,欠债过多,又被妻子背叛,忍不住走了极端。事情既然不可逆,我就让天和找到那名被试,给了他好处,让他跟自己亲弟弟互换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