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戴好一次性手套,刚走到电梯口,就被曾琦叫回去了,说是要处理一些事情,小黄也跟着去了,临走,顺口嘱咐简安先去四楼把纸质的检查报告取了,一并送到住院部去。
简安乘着电梯行至住院部,门还没打开,就听到貌似几件重物飞过来砸到门上的重磅声音。
同乘的人一阵惊呼,几乎没人敢下电梯。有人急中生智,食指不间断地按着“关闭”的按钮,电梯门就这样开开合合。
简安沿着缓缓开缝儿的电梯门,一眼看到一位女病人大张着嘴巴,前襟被口水淌湿了,手里分别举着一只破瓷脸盆和一只鞋子,正吚吚呜呜地大叫。
这应该就是孙月了。那口破脸盆被她扔了捡,捡了又扔,似乎正在对空气里某个危险的东西作战。
简安听宋清河说过,病人发病的时候其实是陷入了危险的幻想中,周围环境对病人来说都是危险的。她沉下心一想:还是出去吧,来都来了,更何况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总不能挤在病人和家属堆儿里吓得发抖吧。
她一边走出去一边在心里重复着宋清河的话:第一时间保护病人,第一时间保护病人……
她斗胆现学了小黄的方法,绕到病人背后像大夹子一样围抱过去。没想到,孙月此时的力气大的惊人,早就失去正常感统了,浑身使劲一抖,简安像皮球一样瞬间被弹开,后背撞到窗棂上把红漆撞掉了一大块,还有几块白色的水泥碎片跟着窸窸窣窣地掉下来。
这时候,走廊里有五六个护士同时跑出来,一边疏散电梯口的人,一边安抚其它房间的病人。
这些病人本身已经服过药,看到孙月的情形,又触发了不好的症状。
“孙月!孙月!”有护士这样叫她。
孙月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一个人在空气中嚎叫的更厉害了:
“有人让我咬你一口!”
“你为什么一直在放屁?你这个魔鬼,你为什么要放屁?”
“啊!别摸我的鼻子!”
……
她因为情绪失控,身体僵硬的不能自持,控制不住的直哆嗦。简安用力掰着她的肩膀,想跟她对视,然而这根本无法办到。
护士过来往她肩膀上刚刚受伤的地方按了团棉球,冲她大喊:“没用的,住这里的病人几乎没有能正常与人对视的,你带她去那个房间,我去找宋医生!”
简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那房间刚好是在楼梯转角的位置,她不知道怎么带孙月进去,只好抢了孙月的盆子往里面跑,果然,下一秒孙月撒腿就追,长头发垂在额头上一荡一荡的。
其它护士还在忙着安抚其它陆续失控的病人,一片呜呜哇哇的哭声和叫喊声。有护士瞥见孙月进屋了,不管里面还有没有旁人,立刻上前把门反锁了。
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只能耗着时间等宋清河来。简安脱下带血的白大褂搭在门后的衣架上,尽量避开疯狂打砸的孙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月累到虚脱,终于停下来歇口气,后背靠在门上,整个人慢慢耷拉下来。
也许是看到了简安带血的衣服,让她感受到另外一个受伤的人跟自己同困在屋里,这一次,她直勾勾地跟简安对视着,每咬牙吐出一个字,就拿后脑勺在门上磕一下:
“他在咬我的鼻子,哈哈,我有三个鼻子,被他咬掉了两个……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放屁?”
对视,意味着有交流的欲望了。简安大着胆子回盯着她,确认她不会再有攻击的动作了。她在脑子里努力回想宋清河跟病人之间的交流,想照做一遍。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对不对?”
“你是不是很害怕,有没有人在你旁边?”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认真听我数几个数字,然后咱们……”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猛烈的“咣当” 声,那只瓷盆缺了一半,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孙月的手里。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放屁?放屁有罪你不知道吗?!”
简安愣了下,心灰意冷地蜷缩到一边。她现在感受到,不在经验范围之内的现学现用,基本没什么作用。
这时候,门外传来更加猛烈的撞门声,连无意识状态的孙月都被吸引过来,换了一种哀求的声音道:
“你们快让我出去啊……我再也不骂了……”
紧接着,简安听到宋清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钥匙呢?谁允许你上锁的,培训都白给你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