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姓感慨苏家败落和荀家薄情的时候,颍川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就是位于苏家矿场上方的秋水河堤坝突然决堤了,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矿场。
上一次泥石流的侵蚀和这一次的洪水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洪水来势汹汹,不管是矿场里的监工,还是工匠,有数千人都被淹没在这场汹涌洪流之中。
秦世箴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用早膳,吃惊得筷子跌落地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晚半夜时分。”暗卫声音凝重至极,“整个矿场全都淹了,现在到处都漂浮着尸体。”
苏家竟然疯狂至此吗?连秦世箴这样吊儿郎当惯了的人,也忍不住狠狠锤击桌子。
自打见了苏老太爷之后,秦世箴总觉得苏家应该还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为防止狗急跳墙,他一面派人保护苏乘,另一面暗中联络太子妃,为了防止苏家利用唐敬的关系发动兵变,需调遣军队以防万一。
可是,他刚刚布置完毕,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手了,秦世箴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走!”
矿场位于堤坝正下方,此次洪水不仅淹没了矿场,连下方的万顷良田也未能幸免于难,虽然是在冬天,并没有庄稼受损,但下游的村民,也跟着遭了难,到处可见尸横遍野,百姓哀嚎,惨不忍睹。
出了这么大的事,唐敬自然也睡不安稳,他带着一众官员登上对面的高山,看向被洪水肆虐过的地方。
唐敬寒着脸道“吴楠,这是你管辖的地带,你怎么解释?”
吴楠眸色深深,正值寒冬,也并非涨潮之际,秋水河的堤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决堤?
他是最早赶到现场的,一面命人疏通洪水,一面安置灾民,忙到一脸菜色,见顶头上司黑脸问责,如实道“下官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唐敬陡然怒了,“数千条人命,一句不知就想推得干干净净?吴楠啊吴楠,你没来颍川的时候,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你来了之后,天灾,就没断过?”
唐敬话音一落,其他早已看吴楠不顺眼的死党立即附和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哪能没毛病呢?你却老揪着苏家不放,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现在倒好,把整个苏家都葬送进去了,吴大人,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急着出成绩,我们能够理解,可你现在把整个颍川都搞得乌烟瘴气,我们都要跟着你倒霉了。”
刘迹翘着八字胡沉吟道“唐大人,这么大的事,朝廷必定追究,您看怎么办?”
唐敬没好气道“本官怎么知道?谁捅的篓子谁自己去补。”
所有的敌意视线都投向吴楠,都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吴楠把好好的颍川弄得一塌糊涂,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这时,有人试探道“马上就到年节了,朝廷现在肯定不想听到这种消息,唐大人,您看要不要…”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其实这些年发生在颍川的事,唐敬也不知道压下来过多少,反正天高皇帝远,能不让朝廷知道,就不让朝廷知道。
“一派胡言!”唐敬呵斥道“欺瞒朝廷,你们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其他人噤若寒蝉,不过,事情出在吴楠管辖范围之内,死伤惨重,吴楠首当其冲,责无旁贷,按照惯例,轻则被革职,重则被处死,这一次,他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面对重重压力,吴楠道“唐大人,如今民怨沸起,百姓流离失所,处置下官不急在一时,先安抚灾民要紧,下官恳请唐大人下令打开官仓,设立粥棚,赈济灾民!”
他曾在江夏军中待过,见过如何处置紧急灾难,所以,面对天降横祸,并没有慌了手脚,而是很快在心底有了一整套的救灾方案。
不过,吴楠的出色就衬托得其他官员的庸碌和昏聩,有人当即阴阳怪气道“听吴大人的口气,似乎对这种场面驾轻就熟,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处置灾情了,哎,也不知什么地方和我们颍川一样倒霉?”
言下之意,就是吴楠所在的地方,就没办法风平浪静,百姓也没办法安居乐业,颍川不是第一个倒霉地方了。
事情紧急,吴楠没有办法理会那些冷嘲热讽,“下官恳请唐大人…”
“吴楠!”唐敬面沉黑潭,“洪水决堤,百姓死伤,你难辞其咎,本官会具表上奏朝廷,你即刻停职查办,禁于知府衙门,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见任何人,等朝廷的人到了之后,届时怎么处置你,就听天由命吧。”
“大人!”吴楠据理力争,“下官不服,下官以为,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安抚灾民…”
“没听到唐大人的话吗?你现在已经不是知府大人了。”刘迹拔高了声音,“至于灾民的事,唐大人自会妥善安排,难不成你以为颍川没了你,太阳就升不起来了?”
“秋水河多少年都没决过堤了,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有官员叹息道。
“什么流年不利?就是有人急功近利,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我们也跟着倒霉!”
…
吴楠心中焦急万分,数千百姓的死亡,无数百姓等着救济,可这些官员根本不放在心上,还在这里明争暗斗,这个颍川官场,也真是黑到底了。
唐敬见吴楠不动,心头怒火更甚,加重了声音,“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至于如何善后,本官自有定夺。”
“治理洪水,下官有经验。”吴楠寸步不让,“就算大人要拘禁下官,也至少要等到下官把洪水分流之后再说,不然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百姓遭殃。”
“来人!”唐敬一声厉吼,颍川还是自己说了的地方,却不料,陡然听到一个年轻昂扬的声音,“我认为吴大人言之有理。”
是一位俊秀的青年公子,衣着华贵,气质不俗,正急步往这边走来。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在这里指手画脚,唐敬脸色一横,厉声呵斥道“哪来的刁民,刚顶撞本官?”
“唐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秦世箴冷眼打量道貌岸然的颍川巡抚,“难不成连句公道话都不能说吗?”
刘迹猜出了秦世箴的身份,附在唐敬耳边说了几句。
得知就是苏丛曾经想办法笼络的京城公子哥,唐敬语气略微放缓,但依旧透着难以掩饰的倨傲,“秦公子是京城来的,颍川地方事务,就不劳秦公子插手了。”
秦世箴看着满地狼藉,皱起了眉头,急着赈济灾民的吴楠却成了替罪羔羊,义愤填膺道“吴大人分明有安置赈济灾民的良策,唐大人却在这个时候把人关起来,到底是何居心?”
秦世箴质问的口气让唐敬很不爽,一个京城的纨绔子弟,竟也把鸡毛当做令箭,在他这位巡抚大人面前颐指气使,他的语气已经极其不友好,拂袖而去,“本官还要安置灾民,恕不奉陪!”
“站住!”秦世箴蓦然扬声,“唐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此刻唐敬根本没心思理会秦世箴这么一个无官无职的小角色,闻言只是下意识地转身,在看到令牌的时候,脸刷地变了,竟是东宫太子亲令!
见太子亲令,如见太子,其他官员也骇然变色,齐齐对着太子亲令跪拜。
秦世箴冷笑看向唐敬,“太子殿下已命我为颍川特使,唐大人,本特使命你立即按照吴大人所说的办法,开仓放粮,妥善安置所有灾民,至于吴大人的事,等到洪水过后,再行处置。”
唐敬难掩心中震惊,这个秦世箴,他也听说过,似乎和荀家的青萍县主有些交情,本来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根本就没把秦世箴放在眼里,却不料,秦世箴竟然手持太子亲令,这个年轻人也真忍得住,居然到现在才亮出来?
就算心里再不情愿,可面对太子亲令,唐敬只得俯首道“下官遵旨。”
吴楠侥幸逃过一劫,面对惨不忍睹的灾民,他顾不得自己危险的处境,立即投身到救济灾民的忙碌之中。
衙门只有几十人,人手远远不够,秦世箴也顾不得潇洒了,暗卫们也倾巢出动,帮助救济灾民。
数千人死亡,数万人受灾,官府的粮仓有限,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好几个地方还发生了哄抢粥棚的事情。
三天下来,秦世箴已经快累趴下了,吴楠也三天没合眼,一双眼睛已经成了乌青发黑,两人靠在一棵大树下稍作歇息。
看着那些拖家带口手举着空碗的灾民,秦世箴有气无力道“吴兄,还有多少粮食?”
吴楠勉强抬起眼皮,“最多撑两天!”
“颍川官仓就这么点粮食?”秦世箴狐疑道。
吴楠摇摇头道“官仓全打开了,再多的粮食也架不住这么多灾民。”
秦世箴若有所思,他已经让青萍县主央求大长公主出面联络颍川各大世家同心协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可到现在都还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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