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钰每日晨起都要翻阅两本书这才用膳,积年下来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站立在小轩窗前面,身后是密集的丛竹。
铃儿已经先一步将护心镜放在东方钰的桌面上,东方钰果然走到桌子旁边。
桌面上是那面四乳星云纹镜,古铜在辰光里面泛着冷冷的哑光,切口锋利就像一个诱惑的陷阱。
东方钰果然伸出手,白衣黑发,手掌更是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一般,飘飘逸逸湛然如神。
他放下书,微微飘拂的袖口里面伸出那双手,眼睛里闪动着一种琉璃的光芒,一下子握在镜子上面,吸引他目光的自然是镜子上面的图案。
眉如翠羽一般,赶紧松开手,可惜已经被锋利的镜面划破手指,东方钰肌如白雪,红色的鲜血虽然只有一两滴,但是已经顺着镜面落下来。
东方钰撒开手,镜子咕噜噜的被扔到墙角,东方钰很疑惑,究竟是谁将这个镜子放在这里的,意欲何为?
外面还有侍卫梭巡,穿梭往来在书房四周,按理说是不会有外人可以进来的。
“进来!”
东方钰皱眉,轻轻的用衣袖遮盖住手掌。
只见铃儿瑟缩的走进来,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表哥,是我。”铃儿道。
东方钰凤眼微眯,略微不快道:“大清早你在这里做什么?”
玉露风香,铃儿连还没有准备措辞,已经看到扔在远处的镜子,连忙跪地将镜子捡起来,这面镜子可是被皇甫绝如珠如宝一样保护的,竟然被视如敝履。
铃儿眸子里面蕴藉着的泪水越来越多,哽咽道:“表哥,你为何扔掉这面镜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浓的压力,淡淡的花香穿堂而过,但是丝毫掩饰不那种肃杀的感觉,东方钰走到铃儿的面前,质问道:“是你放在这里的镜子?”
听到这里,铃儿的眼忽而有丝疑惑掠过,她倒是没有注意到镜子上面的鲜血,只知道锋利的镜面是暗藏玄机的,这是皇甫绝千叮咛万嘱咐的,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故而还是疑惑着。
“是我放的,表哥,你有没有好好看这一枚护心镜?”
铃儿有点害怕,东方钰慢慢的走近,她无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镜子。
东方钰看看镜子,“你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这样的镜子看起来好像是用心险恶之徒放在这里的,不应该是天真无邪的铃儿。
铃儿柔美的朱唇饱含着委屈,“我--不过是送过来一面镜子,据说这面镜子上面的风云图,哦,不!山川图很有研究。”
东方钰一袭白袍则随风飘动,一把握住镜子,这一次小心多,看看扔在地毯上,织金的波斯地毯几乎被砸一个小坑,如墨的发丝在脸颊张扬着,道:“回去吧,不过是一个极其平常的画面罢。”
铃儿失神的站起来,用袖口包着镜子,看到东方钰的眼睛轻轻的扫在她的面颊上,并没有十足的恶意,这才唯唯诺诺的准备告辞。
东方钰忽然发难,“慢着。”
那雄躯凛凛忽然顿顿,走到铃儿的身旁,双目直竖,“你真的只是为献宝?这个书房难道你不知道一般人不可以进来?”
东方钰紫色的眸子犹如两点明星落在她的面上。
铃儿两手握紧,只觉得害怕极,尤其是那双近觑着自己的目,让自己无所遁形而又有点自咎,铃儿本来就不擅长于撒谎,而且铃儿也是知道的,这里不能轻易走进来,毕竟是一个国家的核心,有着很多秘密。
“铃儿死罪,铃儿真的只是过来献宝,这个镜子是表哥还没有回来以前爷爷送给铃儿的礼物,说是来自于天朝的贵胄,铃儿看表哥日理万机,并没有提前说起来,铃儿死罪!”
铃儿连忙道歉,在地面上不停的磕头,那头上的金铃珑簪儿随着动作不停的摆动。
东方钰伸出手,将铃儿搀扶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双翠弯弯的新月眉儿耸动一下,语气也是柔和点,但是还是不怒自威,“以后这里就不要进来,否则你也说过,死罪。”
“表哥,铃儿下次不敢。”
铃儿忙不迭的认错,这个人说到做到,并没有一次食言,如果被抓住屡犯不止必定会杀掉自己,手足之情?
不可能的,不会在乎的。
铃儿躬身退出去。
东方钰站立在小轩窗的窗口,长风浩荡,他看看受伤的手指,也没什么痛痒,知道不过是不小心罢,也便不再想,安心的坐在书案前面看着一沓文书。
铃儿心如雷鼓,慌不择路的跑到寝殿,这里路径复杂,好几次还跌一跤。
皇甫绝大概是猜一个八\/九不离十,看到铃儿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忙为铃儿倒一杯水,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故作疑惑的上前,“怎么?”
铃儿喝一口水,将镜子珍重万千的送到皇甫绝的手上,“这面镜子对表哥没有任何吸引力,你还是收起来吧,表哥雷霆大怒,险些伤及我,如果我不是郡主,今天早就没有命回来。”
皇甫绝听到这里连忙接过镜子,看看上面的血滴,同时佯装出一副意外的表情,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表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面镜子?”
她将头摇成波浪鼓,“没有,表哥仔细的审视镜子,最后说一无长处,扔掉。”
皇甫绝皱眉,“原来如此。”
铃儿不经意的凑近几分皇甫绝,抱抱他,“不要企图让他原谅你,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在这里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
皇甫绝半推半就的,一会儿又假装胸口疼痛,铃儿连忙放开皇甫绝,“怎么,还疼吗?”
皇甫绝皱皱眉,他装作惊讶道:“怎么这么久还是疼,你能不能帮我去太医院找一点刀枪药来?”
此刻的铃儿一心只在皇甫绝的身上,想着那滋味一定痛不欲生,听对方这样一说,忙不迭点头跑出去。
铃儿走远,皇甫绝这才拿着镜子看看,血不是很多,只有两滴,不过应该够,按照妖红的指点,大概是可以依计行事。
妖红已经告诉过自己,虫蛊的破解方法,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做的事情就是引出来清狂……
但是现下皇甫绝与清狂寸步不离,简直是如影随形的样子,需要一个什么办法才可以引开这样两个人?
铃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将刀枪药兑水送过来,皇甫绝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此刻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我让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铃儿不知道这一次要做什么,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僵持片刻,总算点点头,“你说吧,只要是你说的,我能做到的。”
皇甫绝放下碗,“你能帮我把这个焰火放掉吗?有人会帮助我。”上次妖红离开的时候已经说过,有事情可以放一枚冷焰火,他看到以后自然会过来帮助他的。
铃儿仍旧老神在在的,说道:“我可以去,你放心,但是他来不来我就不知道。”
铃儿满脸犹豫,因为上次她也是没有看到妖红与皇甫绝的君子协定,自然是有一点怔忡。
“他会来的,因为他至少记得一件事情。”
皇甫绝斩钉截铁的说道。
铃儿当下便急急点头,“铃儿自当竭尽全力,现下就去。”
现下一大清早,妖红并没有什么杂务,也不过是在花圃周围转悠。
焰火在空中绽放,天空瞬时姹紫嫣红,不过很快就寂灭,过一盏茶的功夫,妖红已经走过来。
寝殿里面安谧如常,皇甫绝站立在一面雕刻着精美龙形花纹的屏风面前,颇有帝王风度,张扬的昭显出一种得天独厚的霸道之气,目光炯炯的,看到妖红走进来,提前支走铃儿,皇甫绝自然知道亲不间疏的道理,所以行事之前都是谨小慎微的。
妖红俊美逼人的脸上流露出种种奇怪的表情,“你找我?说吧,有什么事情?”
皇甫绝展颜微笑,“帮我一个忙,我要见清狂,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伴君如伴虎,目前我做事都要三思,你可知道东方钰最不能容忍一个人的背叛?另外,我为何要帮助你?”
妖红说道,他并没有想过拒绝皇甫绝,不过是随口一提,顺便看一看他的决心有多少,也好便宜行事。
皇甫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语气肯定,“你不会拒绝。”
妖红笑,“呵呵,我会帮助你,午后你可以去东方钰的皇极殿等待。”
说完,便走。
人生乐在相知心,罢,皇甫绝坐在椅子上。
皇甫绝又一次想到铃儿,恰巧铃儿听见他们的交谈,于是走进来。
皇甫绝掩饰着面上的为难之色,“铃儿,我还有最后一个忙你可以帮助我吗?我皇甫绝生平无大志,只要见一见清狂便万事大吉,不管她记不记得我都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也知道你的心意,我不会辜负你的。”
没办法,皇甫绝只能撒谎。
这件事情她可是斟酌再斟酌,良久,跺跺脚,“罢了,我在帮你骗一次人就是。”
皇甫绝小心的往前走几步,站立在铃儿的面前,渊渟岳峙也不过如此吧,铃儿忽然低下头,“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也知道你的心。”
铃儿抬眸偷偷打量对方的神色,“你不用说,我会想方设法帮助你们见面的,不过你也看到清狂现下好像得失心疯,我只能骗她到水廊,到那里,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着话已经落下眼泪。
皇甫绝的一个眼神,铃儿就念念不忘好几日。
更何况是这样子相濡以沫的虚幻,铃儿百般难过,也只能一笑置之,“好,我会帮助你的,等我的好消息。”
皇甫绝为找到一块宝而大乐,不过毕竟也是帝王生涯过来的,浑然不觉得有什么,很多的情绪也是掩饰得极为巧妙的。
倒是铃儿丝毫没有看出来皇甫绝的虚情假意,只是一味的真心。
皇甫绝佯装犹豫的皱皱眉,道:“如果不容易就不要尝试。”
他明明知道不会拒绝的,仅此而已。
铃儿笑睨皇甫绝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用带着几分诚恳的的眼神看看皇甫绝,然后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