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汪将军答应的很痛快,视线却朝着白亭云的下腹瞟去。
“杀了他们做什么?”白亭云语气有些着急,“你的水师将军不要了吗?我到了京城也不一定非得死!你不是……”
一句不愿意见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汪曾宪这时候满眼都是他身上斑驳的伤,“别的别说,你们连个去把尸体处理了,记得处理的干净点。”
打发走了燕小春、范启年,汪曾宪朝着白亭云靠近,嗓子跟进了虫子似的,盯着白亭云的小腹十分难受地挤出来一句,“那个……你……是打算蹲着,还是站着……”
“汪曾宪!”
燕小春俩人还没走多远,就听震怒似的一声爆喝,紧接着刀兵碰撞铁链的声音响起。
等四人再踏上官道,白亭云像身后又什么洪水猛兽撵似的,姿态别扭地走在前头。
两个小子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又要何去何从。 𝙢.𝓥𝙤𝘿🅃𝕎.𝓛𝔸
就见汪曾宪在后面跟着几步,大步越到前头,铁壁拦腰一把把白亭云横着抱起来,掼似的摁在了马背上。
“姓王汪的,你踏马是不是有病?”
熟悉的骂声响起。
汪曾宪摸了摸鼻尖,脸皮比城墙还厚,大言不惭地应答,“是有病,我不光脑袋有病,眼睛还不好使……”
竟叫他生生受了这十几年的委屈。
姜黎这几日就觉得心里乱的很,分明丝绸的事情顺利无比,苏靖和江家都没来找麻烦,可她总觉得就是有事要发生。
前头府衙,她刚把食盒摆到林之绪案前,林之绪筷子都没来得及拿,就听下面的人来报说是楚王殿下派人来请。
楚王谢安,在江南赋有仁德盛名。
若说江南百姓烧香拜佛有一半都祈愿家人康健,财源广进,剩下另外一般,就是许愿来年能撞大运,可以居家迁移到楚王封地上,过安稳日子。
“他突然找你做什么?”姜黎狐疑问道。
林之绪淡然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红烧狮子头,“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饶是一品亲王派人来请,林之绪也淡定地吃完了午饭,才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板着脸跟楚王的随从离去。
金陵一处别苑内,凉亭内香炉袅袅,户外这么宽阔的地方,竟沽名钓誉地熏了一片地方都是浓重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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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本王可是等候你多时了!”
肯定是等候多时,估计连凉亭的帘子都腌入味了。
林之绪收了收神色,一本正经地回话,“楚王殿下见谅,下官方才处理了些紧急公务。”
谢安对他姗姗来迟并未过多怪罪,而是扶起他行礼的手,温言道“林大人大才,本王多等些时辰不妨事。”
距离近在迟尺。
四目相接。
谢安与林之绪不约而同愣了下。
谢安惊诧这年轻人竟然让他感觉如此熟悉,上次会馆一叙,他并未仔细瞧,只见面前年轻人林的脸窄紧收,过分凌厉的五官,眉眼浓重乌黑,一双眸子冰冷且毫无温度。
太有冲击力的面容,毫无缓冲地进了眼底,谢安猛然间感觉心口像是砸了块大石头。
林之绪则是一刹那就难过了起来。
“林大人到了金陵几月,感觉江南的风土人情如何?”谢安失神只是一瞬,很快调节过来,拉着林之绪闲话家常。
“江南风物自是与西北不同……”林之绪出神地盯着谢安的脸上瞧。
不知是不是谢安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年轻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透过他在看谁,难过又哀伤。
谢安与干瘪削瘦的谢衍不同,他眉宇宽阔、鼻梁高挺,年轻力壮堪称俊朗,我的父亲若是还活着,会不会与他一样。
林之绪不禁幻想,一颗心仿佛沉浸了凉亭下的湖底。
他情不亟不可待地想从谢安的脸上,找出自己父亲的影子,眸色专注地盯着谢安看了许久,久到眼眶发红。
“林大人、林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谢安出言关心,“是身体那里不舒服吗?”
这一张虚伪道尽的脸,怎么会与他的父亲相似,林之绪眸色急速转变,从浓重的哀伤思念,迅速切换成了彻骨的寒意。
第240章 楚王,林之绪的亲叔叔(2/2)
那眼神中迸发出的浓烈情绪,叫谢安猛地心惊。
一瞬间,谢安感觉自己好像被猛兽盯住,就要将他扒了皮肉才分入骨。
“谢殿下关心。”林之绪一瞬间变得正常,语调轻缓,“江南不似西北刚烈,连风里都带着几分柔情。”
“这你算是说对了!”谢安压下心惊,到了杯茶推了过去,“当初父皇赐下封地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不会给我心心念念想要的江南呢。”
“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大宴地大物博,若论风景当属江南冠绝。”
“楚王殿下好文采。”林之绪端过茶杯喝了一口静静等着谢安的下文。
果然,谢安杂七杂八扯了一通闲篇,切入正题,“林大人,我听京里来的消息,退耕养珠的国策好像要被搁置,金陵最近也在盛传,林大人与洋人做成了两千万两的丝绸生意?”
“两千万的丝绸,着实不是小数,恐江南一年的产量也不过如此,这个消息会是真的吗?”
“殿下消息灵通。”林之绪并未否认,“下官的确是与洋人做了些丝绸生意,只不过两千万两白银,尚未入朝廷的国库之前,还不能完全取代国策。” 𝙈.🆅𝙤𝓓🅃𝙒.🅻🄰
“这样啊……”谢安状似思虑,目光停留在林之绪的身上,“那不知,两千万的白银的丝绸,林大人打算如何筹措,若是林大人需要支持,我台州封地也有不少桑苗田,也能给予林大人些支持帮助。”
“多谢,楚王殿下好意。”林之绪淡然一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朝廷与洋人签订丝绸生意之前,一切都已准备完备,到时候若真的有困难的地方,下官会向殿下求助的。”
“如此这般最好了!”谢安从林之绪嘴里套话不成,索性直白地张口,“两千万两的丝绸,不知林大人打算如何提高产量,还有陛下的退耕养珠国策,林大人当真打算全然放手,一点都不想继续做?”
林之绪静静地看着这张可能肖似自己父亲的脸。
在白亭云口中,他已经得知,秦淮河决堤,贱买土地楚王在当中掺了一脚,现在兼并土地成了泡影,养珍珠更是不可能了,谢安这只蛰伏在阴暗里的脏手果然坐不住了。
“楚王殿下实不相瞒。”
林之绪眸色幽暗,
“至于您说的提高丝绸的产量,是我娘子昼夜辛劳,才改制成功,比从前老式织布机提到两到三倍产量的新式织布机。”
“织布机这东西,以往被商户把持,造价不高,却卖出天价,寻常百姓家中几乎难寻。”
林之绪“此次与洋人达成订单充盈国库,我已与太子殿下商议过,太子殿下也允许对金陵织造局进行裁撤,成立江南织造局,以后江南的所有销往海外的丝绸,皆由江南织造局统管。”
“那织布机……”谢安吃惊问道“你是打算如何?也尽归江南制造局所有?”
“并不是。”
图穷匕见,林之绪不愿与他过多纠缠,“我已向朝廷上奏,织布机这等利于民生的工具,以后先由朝廷统一定价,售往民间,再慢慢全部开放给大宴所有的老百姓。”
“百姓种桑养蚕,自家产了生丝,有了织布机就可自行织出丝绸。”
“届时民间丝绸产量,将提高数倍不止,这些丝绸再回流到江南制造局,由朝廷统一出售大宴四邻,长此以往国库危局便可迎刃而解。”
谢安被林之绪一番话语,震惊的无以复加。
凉亭里安静下来,夏日徐徐的风吹散浓稠刺鼻香味。
许久,谢安慨叹万分地拍了拍林之绪肩膀,“不亏是大宴第一的六元之才,真乃我大宴栋梁!”
他态度极为亲密,面露遗憾地说“听林大人的意思,不论是养珍珠,还是新式织布机全都是你夫人的手笔?”
林之绪“是的,我夫人天资聪颖,总能想到许多别人想不到的。”
“当真是人才啊!”谢安眼眸一动,“我的王妃进来也到了金陵,家中孩子没跟来,她一个人难免无聊,不若叫你夫人过来与她叙叙家常?”
这老狐狸像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在林之绪这里没捞到半点好处。
就想把主意打到姜黎的身上。
“内子出身乡野,规矩略微莽撞,若是楚王妃不嫌弃,下官当然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