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云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欣赏着会客厅的各种摆设,说起来,现在王太岳住的这座府邸,乃是魏帝赵元启亲赐。
原属某位绝嗣郡王的王府,该郡王薨了就被内廷收下,在大魏庙堂上空有爵位,却无实权之人,或许在民间算高不可攀的存在,然而在某一小撮群体中,不过就是没落的权贵罢了。
大魏传承至今,这种没落权贵不少,多数身居金陵,靠着回忆往日荣耀撑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背后心酸,唯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学生萧景云,拜见座师。”
听到脚步声的萧景云,撩袍起身,见王太岳走进会客厅,抬手一礼道。
“你这声座师,我可不敢应下。” m.v✩o✼d✡✪t❋w.la
王太岳摆手道“倘若让皇甫公知晓,定然会训斥我没有规矩,虽说你没有被皇甫公收为亲传弟子,然皇甫公却对你颇为喜爱,先前不止一次让我提及过你,私下就称我一声砚兄吧,平常称我官称即可。”
“见过砚兄。”
萧景云也不扭捏,当即道。
作为皇甫都的亲传弟子,王太岳绝对是近些年来,从麒麟书院出来的得意门生,在朝身居高位,深得天子青睐,这也使得不少从麒麟书院出来的官员,想聚拢在王太岳的身边,不过王太岳并没有过多涉及这些。
官场就是个复杂的地方。
许多称谓溯本求源下,都是为了抱团取暖,恰恰是这般,到科举的最后一关,即殿试,是由天子亲自主持。
不过这并不影响私下的往来。
毕竟人并非活在真空下,是需要人情世故往来的,这不管是谁都不能免俗,纵使是王太岳也不可能避免。
像萧景云与皇甫都这种微妙关系,其实在大魏官场上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大家都是私底下各论各的。
有些东西不好细究。
细究就是不给脸面。
在大魏的官场上,脸面就是权势,谁不给脸面,就是想挑衅权势,倘若没有任何反应的话,就会被人看轻。
“雨亭,来金陵还算适应?”
王太岳面露笑意,撩袍坐下,看向站着的萧景云,伸手示意道“坐吧,别站着了,我们先闲聊一二。”
“砚兄,云还是站着吧。”
萧景云露出一抹苦笑,“说起来,云赴任御史台任职,受一些影响,没有礼敬砚兄,甚至还以弹劾砚兄破局,云这心里……”
“哈哈,我还以为雨亭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萧景云也不强求,遂在王太岳的注视下撩袍坐下。
聪明人之间交流,很轻松。
说什么话,一听就知。
萧景云主动提及此事,就是想向王太岳言明,他当初做的事情,绝非处心积虑想要针对您这位砚兄的,实则是迫于一些情况,既要确保自身的事宜,还要帮砚兄破局。
而王太岳说的那些,这隐晦的表明这种行为很好,你想表明的意思,我知道,同时也利用起来了。
倘若在官场上,你连一些题外话都不能听出,就算你再有本事,也终究是不可能得到重用的。
智商要高,情商要高。
这是每一位优秀政客,所必须要具备的能力。
“雨亭,我有些不明白。”
王太岳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萧景云说道“你是己卯恩科的探花郎,被天子超擢,为何只去御史台,却未到翰林院呢?说起来,己卯恩科的状元郎、榜眼郎,自赴任以来也多少去过几次。”
“砚兄,并非是我不想去,实则是不能去。”
萧景云不假思索道“从在己卯恩科金榜题名,被天子当众超擢后,我就清楚一点,天子当初特召恩科,是带着期许的。
虽说我初涉朝堂没多久,对朝中局势了解不多,但也是能看出当今天子,有意想整顿朝纲,好叫我大魏社稷再度繁荣。
错非是这样的话,天子也不会特召恩科。
恰恰是知晓这些,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该如何为天子分忧,为社稷虑,御史台就是一个破局点。”
“所以你是知道新政之事了?”
王太岳放下茶盏,双眼微眯道。
“猜到一二。”
萧景云不急不躁道“从雍王邀我前来金陵,参加那场未央文会,到临离开苏州,与皇甫公的一些交谈。
再到与老国师的对话,以及在金陵的所见所闻,其实新政之事,但凡是心里明了者,都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论政(1)(2/2)
会看出的。”
对于萧景云吧,其实王太岳的内心是复杂的。
一方面是惊艳其才华。
一方面却看不透此人。
恰恰是这样吧,也使得王太岳的心里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一些事情,说给萧景云听。
能在大魏庙堂身居高位,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尽管他们掌握着滔天权势,然到了这个位置,却有着各种顾忌。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那雨亭主动请缨,要整顿金陵税关,还把长公主府牵扯进来,也是你在御史台待了以后想到了?”
“没错。”
“雨亭可知,你这样做的话,必然会得罪很多人?” m✿✯.v✿odtw.l✧❊a
“砚兄,我得罪的人还少吗?我在金陵的名声何时好过?”
“这倒也是实情,不过整顿金陵税关,真能达到你向陛下说的那般?”
“绝对没有问题,恰恰是这般,我才会把长公主府牵扯进来,毕竟此事做完,非陛下亲近者不可执掌,长公主不适合,但金陵郡主却适合。”
说起来王太岳这次在府设宴,正大光明的邀请萧景云赴宴,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与他从魏帝赵元启这边听到的话。
新政的推行,绝非说说那般简单。
背后牵扯到的层面太多。
尤其是想要推行新政,就离不开银子。
这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地方。
推行新政的目的,就是想铲除掉顽疾和毒瘤,既然能让国库再度充盈起来。
可是反过来讲,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就想推行新政,也是很难的事情。
也是这等复杂的局势吧,使得王太岳向魏帝赵元启言明的新政,一直都停留在河政上,迟迟没有新的动静。
可是偏偏在这等态势下,萧景云出现了。
上来就说能让内帑财政缓解。
内帑属天子私产。
国库属大魏国产。
二者是不能混淆的。
尽管天子内帑常有支援国库一说,但是想拿些银子贴补内帑,那外朝的文官群体势必炸锅。
这就涉及到皇权和臣权之争。
权力之争的形式很多。
不止夺嫡、党争这些。
真要是论
只要人多了,就存在各种纷争,这是一种道法规律,是谁都不能避免的。
“说起来,河政清查一事,我感到很心惊。”
沉默刹那的王太岳,轻叹一声,“各地河政糜烂程度,远超世人的想象,雨亭或许不知吧,雍王前去的福建路,老国师所在的荆湖北路,情况是最严峻的。
背后牵扯到的势力之多,即便是我都感到头皮发麻。
我时常就在想啊,这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掌握了权势以后,变化会如此之快?简直叫人难以想象。”
萧景云沉默不言。
有些话他王太岳可以说,但别人却不能轻易插嘴。
特别是萧景云就更是这般。
为何?
原因很简单。
虽说萧景云能看出新政推行的迹象,但是他终究没有听魏帝赵元启提及此事,私底下说说可以,一旦宣扬出去,就必然会引起怀疑和算计。
不管是天子的怀疑,亦或是朝臣的算计,这对萧景云来讲都是不好的。
毕竟眼下的境遇,萧景云是慎之又慎,一步步蹚出来的,只要能把整顿金陵税关,发展便民铺一事做好,给天子内帑开辟新财源,那他就能在朝堂站稳。
一年多几百万两银子。
这种能力,不是谁都具备的。
萧景云也算是捡了个漏。
大魏虽说是封建王朝,治下商业也算繁荣,但是官方对商税层面的理解,还停留在摸索的初期阶段。
“雨亭,我想问你一句。”
见萧景云沉默不言,王太岳神情严肃,正色道“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要推行新政以革新顽疾和毒瘤,会采取怎样的办法?今夜只有你我,你所讲任何言论,皆入我耳,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这是他王太岳的承诺。
迎着王太岳的注视,萧景云想了想,皱眉道“如果我是砚兄的话,或许也会以河政入手,毕竟河政是一国之本,每年调拨的钱粮无算,倘若河政的烂摊子,不能铲除掉的话,一旦出现像两浙路北部水患那般,在多几处地方出现,那朝廷必然陷入被动境遇,不过做这件事情的同时,还要做些别的?”
“做些什么?”
王太岳向前探探身,看向萧景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