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闻风弹劾王次辅,难道就不怕遭受打压吗?”
铁军欲言又止,看向闭目养神的萧景云,“即便弹劾奏疏中,涉及王次辅的很少,更多是指摘一些勋贵,可即便是这样……”
“倘若怕遭受打压,这官不做也罢。”
萧景云缓缓睁开眼眸,神情自若道“来金陵这么久,你执掌暗部,应该也嗅到一些不寻常。
夺嫡,党争,这是怎样都绕不开的。
即便是想要做事的人,也需要顾及这些影响,风气坏了,想要改回来,可不是说说那般简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道理谁都懂,可真正有谁能做到?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想投效到谁的门下,而是要争取天子的信赖,这是能在朝堂站稳脚跟的关键。”
铁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像你此前搜集的那些情报,被我在弹劾奏疏中列举的那些勋贵,除了他们自己,谁能知道他们背后究竟是支持谁?”
萧景云撩了撩袍袖,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有些时候吧,世人都将事情看待的太复杂,总想着未雨绸缪,总想着为今后谋势。
然却忽略了最重要的。
那就是眼下。
大魏究竟是天子的大魏?还是谁的大魏?倘若连这点道理都弄不明白,那就等着遭受黯落吧。”
萧景云在进行一场豪赌。
赌注是他的仕途。
只要他能在这场豪赌下,赢取魏帝赵元启的青睐,即便被一些人记恨,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不参与夺嫡,不代表今后不参与。
萧景云能在朝堂站稳脚跟,那他就能暗中培植势力,处在这等大争之世下,终究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吁~”
本行驶的车驾停下,萧景云的眉头微皱起来。
“老爷,宫里来人了。”
车驾外响起王双的声音,“陛下密谕,召您进宫面圣,不得声张。”
彼时在车驾外,几名换上便装的宦官,骑马而定。
“走吧。”
为首的青年宦官,面不改色道。
操控车驾的杨志鹏,忙轻甩马鞭,紧跟在这些宦官身后,朝着皇城方向赶去。
“老爷,陛下此时见您,这是……”
铁军难掩激动,望向萧景云说道,然话说一半,却被萧景云摆手打断。
此时的萧景云双眼微眯,露出一抹淡淡笑
想要压住一个舆情,就要有更劲爆的消息替代。
萧景云心里能够想到,他有意身陷旋涡和记恨下,替魏帝赵元启奉上一把趁手的刀,继而交由王太岳执掌,要不了多久啊,朝野间必将刮起一阵风。
魏帝赵元启想要推行新政,岂会一直被某些掣肘所阻挠?
倘若真是那样的话,那赵元启不就是傀儡皇帝?
了解魏帝赵元启御极登基以来,在那座皇位上做的种种事情,萧景云绝不相信魏帝赵元启是这等人。
人或许会老。
但是心不会!
巍峨雄威的皇城,萧景云跟随着宫里的人,从不起眼的西华门进宫,一路直奔乾清宫方向。
“兵部是干什么吃的,核算各地军费,居然要调拨这么多钱粮,一个个都向朕的内帑伸手要银子,他们想干什么!”
刚赶到乾清宫这边,就听到魏帝赵元启不满的声音,这让萧景云在心里揣摩起来。
坐在那张皇帝宝座上,的确掌握着滔天权势,享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一切,然而凡事皆有两面性。
统御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在所难免的事情,就是为粮饷收支范畴,这是每位皇帝都会经历的。
“臣萧景云,拜见陛下。”
在殿外太监的引领下,萧景云走进乾清宫,向心情不好的赵元启作揖行礼道。
“朕的探花郎来了。”
眉头紧皱的赵元启,见到萧景云,强压心头怒意,露出笑意道“来人,给朕的探花郎赐座。”
“谢陛下。”
萧景云再拜道,一旁的梁栋,眼神示意进来的太监。
“这次你闻风弹劾王太岳,在内阁可是引起不小的波澜啊。”
赵元启倚靠着龙椅,看向萧景云说道“你可知,你做的事情,给王太岳造成多大的困扰吗?”
“禀陛下。”
萧景云不急不躁道“臣所做之事,皆是职责所在,身为朝廷命官,若遇事却怕事,那不是尸位素餐吗?”
“好一个尸位素餐。”
赵元启呵呵笑道“你可知道,朕这里收到几封弹劾奏疏,皆是与你有关,
第二百四十四章 老皇帝缺钱(2/2)
恐到不了明日,关于你的弹劾奏疏,就会齐聚通政司。”
“这个臣不好多言。”
萧景云想了想,微微欠身道“就像臣能弹劾别人,那别人也能弹劾臣。”
真是有趣。
赵元启眸中掠过赞许的神色,看着不急不躁的萧景云。
时下己卯恩科的三鼎甲,唯有萧景云开始崭露头角。
至于己卯恩科的二甲、三甲进士,也都在准备着逐步跻身仕途。
对待这批恩科进士,赵元启是给予很大期许的。
毕竟掌握的情况越多,赵元启就越知推行新政的不易。
想要将新政推行下来,仅靠一小撮人是不够的,他必须要广撒网,让这批恩科进士能崭露头角。
“你去御史台赴任,也有段时间了。”
赵元启收敛心神,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对御史台的感觉如何?对朝堂的感觉如何?”
“陛下,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嗯?
萧景云的这句话,让赵元启一愣,颇有兴趣的说道“真话怎样讲?假话怎样说?”
“假话就是一切都好。”
在赵元启的注视下,萧景云作揖行礼道“真话就是御史台这边,臣总觉得有些人心浮躁,做事的人有,务虚的人也有,至于朝中有司如何,臣不好评价,毕竟臣不清楚有司的情况,臣就是京畿监察御史,兼领翰林院修撰。”
想要赢取魏帝赵元启的信赖,萧景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敢讲真话,还是在审时度势下体现一个真。
作为大魏的天子,赵元启什么场面没见过?
敢在他面前耍聪明,纯粹是找死!
越是在权力的顶峰,其行为就越是叫人琢磨不透。
这恰恰是权力的真谛。
倘若事事都叫人看出,那何意体现威仪?
“你倒是敢在朕的面前,讲真话啊。”
赵元启双眼微眯,打量着萧景云,“难道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要是因为臣说些真话,陛下就要治臣的罪,那臣无话可说。”
萧景云面色平静道“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若是朝堂上,连说真话的人都没有,那实在太过悲哀。”
梁栋心下一紧,惊疑的看向萧景云。
萧景云竟然
虽说萧景云不是第一人。
但他绝对是最年轻的。
“哈哈……”
赵元启笑着摇起头来,伸手指向萧景云,“朕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脾气,不错,朕果真没有看错你,敢讲真话,好事。”
看来自己是初步赢得了天子的信赖,但不多。
听到笑声的萧景云,心里暗暗说道。
想在大魏的朝堂上站稳脚跟,最重要的就是天子信赖和倚重,倘若失去这一点,就算你所处位置再高,终究有黯落的时候。
尤其是萧景云现在的情况,除了争取天子的信赖,剩下的选择,将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高。
尽管抱魏帝赵元启这条大腿,也会带来很多麻烦和算计。
不过凡事都有利弊嘛。
对于萧景云而言,争取天子的信赖和倚重,无疑是一条捷径,要是能走好每步路,能让他在朝崛起。
“陛下,臣方才在来乾清宫时,听到您为国事烦恼?”
想到这里的萧景云,作揖行礼道。
赵元启脸上的笑容没了,那双深邃的眼眸盯向萧景云。
殿内安静极了。
这个萧景云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服侍的梁栋,皱眉看向萧景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你心里就不清楚吗?
“臣赴任京畿监察御史以来,一直都在熟悉本职。”在这种紧张氛围下,萧景云不急不躁的说道“臣觉得京城各门所设税关,存在不小的纰漏,倘若能整顿一二,年收税银200万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探花郎,你可知朕最烦那种人吗?”
赵元启盯着萧景云,平静道。
“臣不知。”
萧景云回道。
“夸夸其谈之辈。”
赵元启继续道“京城各门所设税关,年收税银一直都在几十万两徘徊,最高也不过40余万两,你现在说整顿一二,就能提到200万两,你让朕如何信你?”
“臣愿向陛下立军令状。”
萧景云朗声道“倘若整顿税关一事,陛下能交由臣负责,若是不能达到这一税额,臣甘愿受任何惩罚!”
“好。”
赵元启向前探探身,淡笑道“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不要叫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