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萧道宪吗?”
“还真是,居然舍得来了。”
“嘿,这下有好戏看咯。”
“好戏?怎么说?”
“你难道不知道?兼领察院的右宪大人,对于萧道宪颇有不满啊……”
御史台衙署,几名差役抱着案牍、文书,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萧景云迈着四方步,朝察院方向走去。
沿途碰到一些官吏。
对于他们一闪即逝的各异神情视而不见,相反保持着笑意,不是微微点头,就是出言招呼。
萧景云进衙上值的消息,很快就在御史台传开。
“总宪,小的给您换茶。”
张忠捧着一盏新茶,低首走进公事房,恭敬的将茶盏放下,却没有急着离开。
“何事?”
张越的手微顿,看了眼张忠,继续伏案忙碌着。
“萧道宪上值了。”
张忠忙低首作揖道“据说右宪也知晓此事了。”
“嗯。”
张越应了一声,没有多言其他,张忠见状伸手一礼,便徐徐退出公事房。
呼~
张忠离开没多久,本誊写奏疏的张越停下,双眼微眯的看向前方,心里却暗自思量起来。
这个萧景云究竟想干什么?
初来御史台赴任,就算是己卯恩科的探花郎,胆敢犯这等低级错误,实属是不应该的事情。
只是想到萧景云过去在金陵的种种,特别是在未央文会、玄武湖等处的表现,张越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难道萧景云是故意为之?
可为何要这样做?
挑衅兼领察院的柳夔和吗?
只是这样做有何好处?
萧景云即便是官场新人,不清楚朝中情况,只是御史台这边的情况,他也应该有所了解才对啊。
兼领察院的柳夔和,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啊。
张越的思绪有些活泛,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萧景云一连多日不来上值,究竟是意欲何为。
官场就是表面一团和气,就算再不对付的两人,见面也是乐呵呵的。
不过背后究竟是捅刀子,亦或是算计,再或是掣肘,那就各凭本事了。
官场上讲究的是站队,什么时候站队,什么时机站队,这都是有讲究的,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冒失去做的。
同样官场最忌讳的就是墙头草,这种人表面来看左右逢源,实则却是谁都厌恶的。
做官难就难在即便想做事,也要懂得审时度势,否则你就算再有才华,一旦被人算计或掣
“老爷,您不是要去通政司吗?为何要先来御史台?”
王双捧着茶盏,走进公事房,看着闭目养神的萧景云,面露踌躇道“眼下御史台这边……”
说着,王双却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
萧景云缓缓睁开双眸,笑着看向王双,“只怕此时的御史台上下,不少人对我点卯上值议论不小吧?”
王双点点头。
“去,把京畿御史顾之栋叫来。”
萧景云撩了撩袍袖,对王双说道。
“喏。”
王双忙作揖应道。
萧景云倚靠着太师椅,看着王双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对于御史台当下的情况,他比谁都要清楚。
不过他做什么事情,倘若让人揣摩透彻,那这个京畿监察御史,干脆就别做了。
没多大功夫,京畿御史顾之栋匆匆赶来。
“下官顾之栋…拜见道宪大人。”
“好啦,无需多礼。”
萧景云上下打量着顾之栋,国字脸、剑眉星目、身材高大,在御史台这等地界,似顾之栋这样的人很少见。
至少按着世人的认知,像顾之栋这等孔武有力的汉子,更应该是统兵打仗的将校,而非耍嘴皮子的文官。
“梁大人,手头可有要紧之事?”
“没…没有。”
“那能否劳烦梁大人,领本官去通政司一趟?”
“道宪要去通政司?!”
“怎么?梁大人觉得本官不能去通政司吗?”
“没,下官没这个意思。”
看着惊疑的顾之栋,萧景云露出一抹笑意。
通政司他的确要去。
然他要带个人去。
为何?
既然决定点炮,就必须做到一击必中。
而眼前这个顾之栋,在御史台兜兜转转数载,依旧是个察院下辖的京畿御史。
说好听点是寒门出身,说难听点背后没有人撑他。
在金陵做京官,不是什么机会都能漏给你的,特别是对没有背景的人,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爬到五品的职官上。
“走吧~”
第二百三十章 大道至简(2/2)
萧景云收敛心神,看了眼疑虑的顾之栋,撩袍站起身。
他之所以选择顾之栋,而没有选择其他人。
就是看重顾之栋没有人脉这一点。
他要抬顾之栋!
既然是第一把火要烧起来,就要打出一套组合拳,收不收顾之栋为门下,这倒是其次要考虑的。
萧景云要营造一种势头。
他不是什么软柿子,任谁都能拿捏的。
他在京畿监察御史这个位置,谁愿意老实听话,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那谁就能得到重用。
结党抱团之事,萧景云不会做。
对魏帝赵元启而言,他现在最痛恨的就是结党!
不过正常间的你来我往,这终究是避免不了的,毕竟你在这个位置,总不能凡事都亲力亲为吧?
那不把自己累死了?
跟在萧景云的身后,顾之栋流露出些许踌躇,他不清楚自家上官,为何要点名道姓的人他引着去通政司。
就算自家上官是新晋官场,可是也不至于说连通政司在何地都不知晓吧?
顾之栋是耿直,是没有人脉,不过他绝非傻子!
能在官场上的人,谁傻?
离开御史台的这段距离,是顾之栋最煎熬的,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受。
沿途碰见的一些官吏,那一闪即逝的微妙表情,顾之栋还是能看到的。
“梁大人,请~”
走出御史台衙署,萧景云直径朝车驾走去,踩着马凳就钻进车驾,随行的王双,此刻伸手示意道。
顾之栋看着眼前的车驾,犹豫刹那,遂撩袍踩着马凳,就紧跟着钻进车驾。
按着萧景云的品阶,不管是乘坐官轿,亦或是车驾,都是可以的,只要没有僭越礼制就行。
之所以今日乘坐车驾过来,而没有像过去乘坐官轿来御史台,就是萧景云知道顾之栋没有官轿,更没有车驾,既然决定抬顾之栋,叫人家引着自己去通政司,总不能让人腿着去吧?
这就不讲道义了。
坐在车驾内的顾之栋,心情有些忐忑,看着闭目养神的萧景云,眉头下意识微蹙。
说起来,对萧景云的是是非非,顾之栋也是知晓一二的。
一方面是名动金陵的诗仙怪才之名。
一方面是令人诟病的林家赘婿之名。
这两种对立的身份,按理说不该糅杂在一起,可偏偏却都出现在萧景云身上。
可是在朝堂之上,有些话就算想说,那也只能私下说。
“梁大人,你觉得本官赴任御史台,就一连多日不进衙上值,御史台及朝中有司,会传此事吗?”
嗯?
去往通政司的途中,萧景云的一句话,让顾之栋心下一惊。
萧景云深邃的眼眸,盯着心惊的顾之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看到萧景云眼睛的那一刻,顾之栋突然明悟,不来御史台上值,那是有意为之的,想到这里的顾之栋,言语踌躇的作揖道“道宪大人,下官…下官不知此事……”
“不必这么紧张嘛。”
萧景云微笑着摆手道“本官知道,被陛下超擢进御史台,朝中有不少人的心里,对本官多有不满。
觉得本官不配嘛。
对待这些事情嘛,本官倒是不是很在意,不过既然食君禄,终究是要为君分忧的。
本官是初至官场,在御史台领京畿监察御史一职,不过本官有些不理解,为何所辖五城巡城御史,敢连续数年不按礼制,到京畿监察御史驻所轮值?
更叫本官不理解的是,对待这等僭越之举,御史台竟然无一人指摘,甚至朝中有司也没人提及,难道我大魏所定律法和礼制,就这般的任人僭越吗?”
“!!!!”
顾之栋惊疑的看向萧景云,心里掀起波涛汹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萧景云居然把火烧到五城巡城御史身上。
这五位巡城御史的身份,可是有来历不简单的啊。
“这是本官的腰牌,这是本官写的弹劾奏疏。”迎着顾之栋的注视,萧景云不急不躁的掏出腰牌和奏疏,放到小桌上,“通政司衙署到了,车驾停了,本官会亲赴通政司。”
说到这里,也不管顾之栋怎样想,萧景云倚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顾之栋的额头冒出细汗。
萧景云暗藏的深意,他是能听懂的。
机会就这一次,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如何选择。
只是直觉告诉顾之栋,眼前摆放的这份奏疏,绝不像萧景云所说的那般简单。
如何选择?
顾之栋的心跳的愈发快。
车驾内一片死寂。
“铛铛~”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轻敲声响起,本行驶的车驾停下,萧景云缓缓睁开眼眸,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桌,看着顾之栋离去的背影,萧景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