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破晓。
蛋白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微弱的残星。
远处村庄，传来鸡公“咯咯咯”悠长的打鸣声。
一个长相敦厚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高瘦民警在镇口迎接。
项天翔下车，短暂寒暄几句，捎上他俩匆匆上车。
冒着山里黎明的雾气，听闻着耳边不断的虫鸟喧鸣，在所长的引路下，项天翔一行浩浩荡荡地来到小镇旅店。
走进陈旧简陋的房间，掀开灰白的蚊帐，项天翔见到了牵肠挂肚的女孩。
睡梦中的邹可秋，穿着一件宽大的背心，蜷曲着身子。
她腰上搭了张冼得发灰的毛巾被，乌黑的长发，瀑布般铺满枕边。
阵阵清凉山风，穿过窗户缝隙灌了进来，发着嗖嗖声响，让那张破旧小床上眉目紧闭的女孩，承载了一种绝世孤寂的凄凉。
她满身淤青，白瓷的小脸和手臂、小腿，到处布满纵横交错的条条血痕，展示着令人心伤、惨绝人寰的美丽。
她睡得不踏实，眉头微蹙，瘦削的尖下巴，伴随着身体的疼痛，时尔抽搐两下。
项天翔的眼光，移到女孩单薄的双肩，即刻觉得眼睛刺痛，惨不忍睹。
血水已渗透白色背心的布料，与那双肩绽开的皮肉紧紧相粘，枕套和被单都印上片片血渍。
轻轻掀开她宽大背心的肩带，他的心再次抽搐起来。
那白嫩的皮肤已经溃烂，红肿的肌肤泛出粉白色的光亮。
她的两肩，都有指腹深压发黑的瘀痕，就像在一片猩红中，出现的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把她的整个身体都吸缩进去。
项天翔的眼光，最后落在肿成了小馒头般的右脚上。
这一刻，他顿觉自己已无法均匀的呼吸。
原本修长白瓷的脚踝，已皮开肉绽。在踝骨旁的穴位里，可隐约窥见深处绽露的小圈森森白骨。
那伤口显然被盐水清洗过，但在鲜红嫩 肉翻卷的深壑中，仍有血水从那白骨深处缓缓渗出，看着都觉得涩涩剧疼。
此刻的邹可秋浓密睫毛和鼻梁间，镶着一粒还没被皮肤吸干的泪珠。
昏暗的灯光下，晃得项天翔心如刀绞。
他表情凝重的将站在门外的两兄弟拉了进来。
他要让他们参观参观，这个女孩在暴力下是怎样的惨状！
樊刚也不动声色地紧跟其后，走了进来。
果然，作为军人的项天翱，看到蜷缩女孩的遍体鳞伤，禁不住深深地吸了口冷气，背部因震惊挺得更加笔直。
而肇事者项三少，则深深低垂下头，看不出他是在惭愧，还是不服。
站在身后的樊刚
项天翔唬着脸，对着弟弟声色俱厉：“她醒来，你必须道歉！”
项天飞不敢回绝，把头埋得更深。
项天翔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双手穿过女孩腰际，尽量避开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将她慢慢抱起。
1.67身高的她，轻如羽毛。
他触感到灼热似火的肌肤。
她又发烧了，而且是高烧！
移动中，邹可秋又看到曾经出现在梦里的两只七彩鸟。
它们飞旋在她的上方，盘旋着，久久不愿离去。
她像抓到最后一根稻草，冲着它们大喊：“带我走吧！”
可能声音太绝望，两只鸟像被吓着似的，扑闪着艳丽的翅膀，直冲云霄，瞬间了无踪影。
“别走……”邹可秋急得腾空而起，也要跟着飞去。
万分焦灼中，她睁开眼，另一个梦境又把她推向危险的绝境。
朦胧中，她看到横飘在空中的自己，被一群黑压压的人影耽耽虎视着。
在这偏僻陌生的乡村，她是遇到强盗还是妖怪？
“啊 -！”
来不及思索，她本能地四肢并用，疯狂般地拳打脚踢。
胡乱舞来的拳头，一次次击在项天翔脸上、头上。
女孩拼命的挣扎，项天翔好几次都没抱稳，差点让她滑落在地。
见黑影挥之不去，急红眼的女孩，抓住一个黑影，咬了上去。
项天翱一惊，想拉开紧紧咬住二弟肩头的邹可秋。
“别动她！”项天翔小声喝住了哥哥，更用力地抱紧她，
邹可秋闻到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道，阵阵恶心，禁不住干呕起来。
项天翔把脸贴在她脸上，急促地说：“是我，别怕，别怕！”
女孩很快没了力气，四肢瘫软，这才看清自己被那俊美得人神共愤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
而这男人，是她熟悉的魔鬼，跟强盗和妖怪一样可怕的魔鬼！
她再次受到惊吓，惊恐地睁大杏眼，以为还在梦中。
“秋，别怕，是我！”魔鬼男人第一次亲昵地称呼她。
那喃喃的低呤，透出浓厚的愧疚和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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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vodtw.la/book/11272/ 第34章 惨绝人寰(2/2)
这一瞬，项天翔明白了，这个女孩已揉入自己的骨髓，她苦，会牵扯自己的五脏六腑；她疼，他会心碎。
他把清凉的脸颊，再一次覆上女孩滚烫的肌肤，恨不能将她满身的焦灼，吮吸得干干净净。
走到门口，看到穿着军装的项天翱，邹可秋才算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男人抓她来了，如此兴师动众，还动用了军队？哥哥还在他的手上，自己敢跑吗？
“我，我没逃跑，是迷路了！”反应过来，她哑着嗓子赶紧解释。
她不怕自己受苦，就怕牵连哥哥遭殃。
她挣扎着想下地，却被项天翔使劲搂住，身子便悬空般地吊在他的身上。
但脚还是触碰到地面。
“嘶——！”她惨叫一声，缩起双腿。
项天翔顺势高高地搂起她，以便她双脚离地，避免触地的疼痛。
他像抱婴儿般，将女孩面向项天翱，溺声为她介绍：“这是大哥！”
邹可秋刚从梦中惊醒，她此刻头痛欲裂，恹恹地眨眨眼，刚才清晰的景象又混乱起来。
这些男人没有面露狰狞，没有气恼愤怒，反而和蔼中含着愧疚和歉意。
邹可秋想，他们不是来抓自己的吗？
她糊涂了。
项天翔轻抚着她，冲着项天翱，像家长诱哄自己的孩子，溺声催促着：“叫大哥！”
山村的晨风，伴着泥土的芬芳，吹散着她浑沌的意识，现实逐渐清晰起来。
不远处，传来樊刚的声音。
他正在训斥那位黝黑墩实的所长：“你还是警察吗？她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认为是正常情况？”
所长明显紧张，老实巴交地认错：“同志，是我粗心，我哪晓得你们城里人的事，所以她说啥我就信啥了。”
邹可秋彻底清醒过来，她想阻止樊刚。
所长是好人，多亏他的帮助，否则她一个无任何身份证件的人，连落脚的地方都不会有。
但她口干舌燥，浑身无力，更无法大声说话。
“刚子，问问所长垫了多少钱？把钱还了。”项天翔及时交待。
樊刚立即掏出几张钞票，递了过去。
“女娃子的钱不是我给的，是她做手工自己挣的，她还会看病打针，好了不起哟！”
所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将樊刚手里的钞票推得远远的。
见邹可秋看着自己，所长跑了过来，口里有了埋怨：“女娃子，还真有坏人害你？
听到“坏人”两个字，旁边的项天飞本来阴沉的脸，下起了雪。
邹可秋冲所长感激地笑笑，疲惫地转过头，哪知一下对上了项天飞的眼睛。
她身体本能地一抽，像见到猫的老鼠，下意识一下抱紧项天翔，慌忙把头转向另一边。
这边穿军装的人，就是要她叫“大哥”的人。
三兄弟都来了，什么意思？
她终于缓过神，朝项天翱礼貌地点点头。
面对被虐待得如此惨不忍睹的女孩，项天翱也不禁动容。
三弟确实过份了，这女孩伤得不轻啊！
他屈下腰，宽厚的跟她打招呼。
“姑娘，受苦啦，对不起，我替三弟向你道歉。跟阿翔回去好好调养调养，下次大哥回水城再来看你！”
对视上邹可秋的杏眼，项天翱惊讶地发现，苦不堪言的羸弱女孩，这清澈的眼底却蕴含着难得的坚毅。
不对，坚毅还是一种情绪，应该是平静，对，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
静是一种智慧，大智慧！
铮铮军营男儿的项天翱，禁不住心头一悸。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女孩应该不简单，她内心的力量与强大的二弟有得一拼。
而此刻，邹可秋紧揪的心松驰了下来。
原来不是来抓她的！
收回眼眸，她的头无力地贴在项天翔胸前。
她不想让人误会她跟这个男人有多亲密，但她实在太疲惫。
“我哥哥好吗？我真是迷路了，求你们别为难他！”她无力沙哑的声音，尽是急切。
搂抱着她的项天翔，禁不住吻上女孩滚烫的额头。
都伤痛成这样了，还牵挂着兄长，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让她如此的牵心挂肠？
看到紧紧粘合的两人，项天翱有了种错觉，这女孩就是二弟圈养的一只宠物猫。
她虽然伤痕累累，但依然看得出长得清丽纯净，美得与众不同。
二弟也与众不同，具有如此独到的眼力！
好不容易心有所属，应该为二弟高兴。只是案情未明，如果没有翔实的证据，邹家是仇人就是个不争的事实。
看来，二弟这段情，要过自己和家族这个关，需要时间。
项天翱将自己真情实感收敛在关切里。
二弟够辛苦的，他不想违逆他，先顺着，待情况明朗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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