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她刚睁开眼睛，就听见玲珑惊喜的声音：“娘娘醒了！”
接着便是一阵骚乱声，马太医给她诊脉，说了些什么，她混混沌沌，一个字都没有记住。
接着便是后宫的嫔妃们都来了，黑压压地围在她的床榻前，争着要侍疾，最后还是德妃发了话，将她们都赶了回去。
等淑妃和贤妃也离开之后，寝殿里就只剩下德妃一个，她坐在床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开口道：“姜启忠没占到什么便宜，你放心吧！”
似乎是怕她惦记，德妃一股脑地将她晕倒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姜启忠言语间暗示你和昭王两个不清不楚，被臣妾和淑妃贤妃驳斥后，又被玉美人抢白了一番，气得离了席，不少他的党羽跟着一并走了，不过剩下的人倒是比臣妾预想的更多些。”
叶书容的眼珠终于转了转：“玉美人……”
德妃一阵气闷，可看到她如今这般虚弱的模样，到底还是忍住了：“臣妾将玉美人禁了足。”
叶书容怔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德妃坐在那里，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开口劝道：“从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娘娘，活着的人是要向前看的。”
叶书容本就苍白的面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她的眼里涌上泪来，却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
“我知道。”她轻声说道。
德妃从未安慰过旁人，眼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叶书容，只好告退了。
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平日里向来从容的皇后娘娘缩在床角，将锦被拉起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像个仓皇无措的孩子。
她忽然就觉得，平日里那些个勾心斗角，好像挺没意思的。
“娘娘，”她顿住脚步，郑重地对她说道，“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您都要好好养病，皇上需要您，后宫也需要您。”
叶书容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做得比我好得多。”
德妃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摇摇头：“臣妾代替不了您。”
“您是最好的皇后，如果换成臣妾当皇后……”她自嘲般笑了笑，“今日宫宴上，如果姜启忠攻讦的是臣妾，是决没有人会像玉美人般跳出来维护臣妾的。”
德妃也离开之后，寝殿内变得空荡荡的。
玲珑和锦绣都进来守在叶书容的床边，两人的眼睛红肿，一看便是哭过了。
叶书容有许多话想问，可她们两个知道的兴许并不会比她多多少，唯一一个能告诉她真相的人，是钟慕风。
“昭王在何处？”她哑着嗓子问道。
“回娘娘的话，昭王殿下一直在外殿候着。”锦绣说道。
叶书容点点头：“请他进来吧。”
锦绣犹豫了一下：“娘娘，还是等明日天亮之后吧……”
叶书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锦绣见状，也不再劝，低头出门请昭王进来。
钟慕风身上仍穿着赴宴时的衣裳，显然一直在外面等着。见他来了，叶书容摆摆手，示意锦绣和玲珑都下去。
玲珑张嘴想劝，已经这样晚了，娘娘与昭王单独相处，若是传出去，只怕对娘娘的名声不利，可是锦绣拉了她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得低着头与锦绣一并出去了。
“娘娘是有什么话想问臣么？”钟慕风开口道。
叶书容点点头：“没有旁人在，你坐吧。”
他坐在了椅子上，微微垂下头，并不看她。
“钟慕风，”叶书容问他，“我的小舅舅……他是怎么死的？”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分明记得我与皇上大婚时，他还回京来了……”
“娘娘可亲眼见到了罗将军？”钟慕风打断了她的话。
叶书容一怔，过了半晌，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是啊，她虽然记得小舅舅回京了，可并未亲眼看见他，一切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旁人对她说小舅舅回京了，对她说边疆生变，他又离去了，对她说小舅舅给她带了许多宝贝回来，对她说小舅舅又立了什么样的战功……
这些年来她从未见过小舅舅，甚至连小舅舅的信也没有收到过一封。
“是……什么时候的事？”叶书容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肩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钟慕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是四年前的事。”
他看向叶书容：“娘娘当初大病了一场，等醒过来，便都不记得了。”
“我不信，”叶书容固执地说道，“小舅舅……我不会忘记小舅舅的！”
她按住自己的额头：“除了小舅舅，我还忘了许多事……钟慕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马太医开的药，就是为了不让我把那些事想起来吧？那些、那些是不是很可怕……”她说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是。”钟慕风没有否认。
“娘娘忘记的，都是不好的事，”他的声音里带着能让人安心的分量，“娘娘不愿想起，等明日臣让马太医再开一副药来，等喝下之后，娘娘睡上一觉，再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您可以继续做皇后，每日与别人打打牌，看看话本子，最大的烦心事就是天气太热，或者哪个嫔妃又闯了祸……您可以永远高高兴兴的活着。”
叶书容的眼里酝了泪：“可是……我要是忘了小舅舅……”
“您不会忘记他的，”钟慕风说，“您只是忘了他已经不在了。从前他陪伴您的日子，您永远都不会忘。”
有那么一瞬，叶书容真的很想要点头应下，哪怕是掩耳盗铃，也好过如今这铺天盖地的悲痛，她下意识就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壳子躲起来，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记起。
可她清楚，这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有些东西，她是不得不面对的。
“你告诉我，”她对钟慕风说道，“小舅舅到底是怎么死的？”
叶书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她刚睁开眼睛，就听见玲珑惊喜的声音：“娘娘醒了！”
接着便是一阵骚乱声，马太医给她诊脉，说了些什么，她混混沌沌，一个字都没有记住。
接着便是后宫的嫔妃们都来了，黑压压地围在她的床榻前，争着要侍疾，最后还是德妃发了话，将她们都赶了回去。
等淑妃和贤妃也离开之后，寝殿里就只剩下德妃一个，她坐在床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开口道：“姜启忠没占到什么便宜，你放心吧！”
似乎是怕她惦记，德妃一股脑地将她晕倒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姜启忠言语间暗示你和昭王两个不清不楚，被臣妾和淑妃贤妃驳斥后，又被玉美人抢白了一番，气得离了席，不少他的党羽跟着一并走了，不过剩下的人倒是比臣妾预想的更多些。”
叶书容的眼珠终于转了转：“玉美人……”
德妃一阵气闷，可看到她如今这般虚弱的模样，到底还是忍住了：“臣妾将玉美人禁了足。”
叶书容怔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德妃坐在那里，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开口劝道：“从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娘娘，活着的人是要向前看的。”
叶书容本就苍白的面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她的眼里涌上泪来，却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
“我知道。”她轻声说道。
德妃从未安慰过旁人，眼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叶书容，只好告退了。
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平日里向来从容的皇后娘娘缩在床角，将锦被拉起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像个仓皇无措的孩子。
她忽然就觉得，平日里那些个勾心斗角，好像挺没意思的。
“娘娘，”她顿住脚步，郑重地对她说道，“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您都要好好养病，皇上需要您，后宫也需要您。”
叶书容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做得比我好得多。”
德妃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摇摇头：“臣妾代替不了您。”
“您是最好的皇后，如果换成臣妾当皇后……”她自嘲般笑了笑，“今日宫宴上，如果姜启忠攻讦的是臣妾，是决没有人会像玉美人般跳出来维护臣妾的。”
德妃也离开之后，寝殿内变得空荡荡的。
玲珑和锦绣都进来守在叶书容的床边，两人的眼睛红肿，一看便是哭过了。
叶书容有许多话想问，可她们两个知道的兴许并不会比她多多少，唯一一个能告诉她真相的人，是钟慕风。
“昭王在何处？”她哑着嗓子问道。
“回娘娘的话，昭王殿下一直在外殿候着。”锦绣说道。
叶书容点点头：“请他进来吧。”
锦绣犹豫了一下：“娘娘，还是等明日天亮之后吧……”
叶书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锦绣见状，也不再劝，低头出门请昭王进来。
钟慕风身上仍穿着赴宴时的衣裳，显然一直在外面等着。见他来了，叶书容摆摆手，示意锦绣和玲珑都下去。
玲珑张嘴想劝，已经这样晚了，娘娘与昭王单独相处，若是传出去，只怕对娘娘的名声不利，可是锦绣拉了她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得低着头与锦绣一并出去了。
“娘娘是有什么话想问臣么？”钟慕风开口道。
叶书容点点头：“没有旁人在，你坐吧。”
他坐在了椅子上，微微垂下头，并不看她。
“钟慕风，”叶书容问他，“我的小舅舅……他是怎么死的？”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分明记得我与皇上大婚时，他还回京来了……”
“娘娘可亲眼见到了罗将军？”钟慕风打断了她的话。
叶书容一怔，过了半晌，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是啊，她虽然记得小舅舅回京了，可并未亲眼看见他，一切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旁人对她说小舅舅回京了，对她说边疆生变，他又离去了，对她说小舅舅给她带了许多宝贝回来，对她说小舅舅又立了什么样的战功……
这些年来她从未见过小舅舅，甚至连小舅舅的信也没有收到过一封。
“是……什么时候的事？”叶书容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肩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钟慕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是四年前的事。”
他看向叶书容：“娘娘当初大病了一场，等醒过来，便都不记得了。”
“我不信，”叶书容固执地说道，“小舅舅……我不会忘记小舅舅的！”
她按住自己的额头：“除了小舅舅，我还忘了许多事……钟慕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马太医开的药，就是为了不让我把那些事想起来吧？那些、那些是不是很可怕……”她说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是。”钟慕风没有否认。
“娘娘忘记的，都是不好的事，”他的声音里带着能让人安心的分量，“娘娘不愿想起，等明日臣让马太医再开一副药来，等喝下之后，娘娘睡上一觉，再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您可以继续做皇后，每日与别人打打牌，看看话本子，最大的烦心事就是天气太热，或者哪个嫔妃又闯了祸……您可以永远高高兴兴的活着。”
叶书容的眼里酝了泪：“可是……我要是忘了小舅舅……”
“您不会忘记他的，”钟慕风说，“您只是忘了他已经不在了。从前他陪伴您的日子，您永远都不会忘。”
有那么一瞬，叶书容真的很想要点头应下，哪怕是掩耳盗铃，也好过如今这铺天盖地的悲痛，她下意识就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壳子躲起来，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记起。
可她清楚，这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有些东西，她是不得不面对的。
“你告诉我，”她对钟慕风说道，“小舅舅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