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阿隐噶了(二)(1/2)
湿润的风刮过人的眼睫,自耳廓湍湍游走,声响堪堪入耳,
分明清澈又明媚,但在这一刻,不知怎的,翟青寒忽然头晕了瞬,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立马稳住身形,
“仲文,其实……”
翟青寒忙忙上前拉住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忽然抽出护卫的剑反手一挥,
“二爷——”
“太太——”
众人皆是一惊,翟青寒亦是脸色一白,本能地错开身躲过,却听撕拉一声,原来只是衣袍斩断在她手中,
“若不是嫌你孟家脏。”
手里的剑再是一指,直挺挺逼上翟青寒鼻梁,
“真该叫你亲自下去向阿隐赎罪!”
闻言翟青寒顿时脑子一轰,
“仲文——”
望着那身决绝背影,她颤颤向前,可没两步,翟青寒忽然仰头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苏州的街道自来繁昌,过了早年的饥荒,很快便又复了从前的富庶景象。
出了孟家大门后,孟廷希便那样抱着林隐失神地走着,
他说要带她回家,
可现在想想,他们哪里有家。
或是说,天下之大,究竟能不能有他们的一个容身之处。
他抱着她,不顾行人异样的眼光,垂眸在她脸上蹭了蹭
“阿隐,我们没有家了。”
毒辣日头依旧,洒在街道的各个角落,远处的众人喜笑颜颜,带着花香都分外明媚,
可是,这样的昌盛繁华,阿隐再也见不到了。
他再也不能和阿隐一起看花赏月,此后的人生,他身边的每分每秒都不会再有阿隐的气息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他要怎么熬,
这种日子,要怎么熬啊。
垂眸往怀里的人看过,孟廷希忽然想起她从前娇横地赖着他背她回家的那场景来,也和如今一般,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软绵绵的,一动不动的,当真是乖顺极了。
只是,从前那次,背着她回到家她便醒了,如今却再也醒不过来。
阿隐,
阿隐……
他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她,一遍遍问着再也不会有答复的话,
阿隐,你说你会恨我吗,会不会怪罪我,怪我将你卷入这场无端之中,却又没有能耐保护你善待你?
来日阎罗殿下审判各人罪状之时,我的罪孽,是不是都要重于你们任何一个人?
阿隐,你说当真会有阎罗鬼差吗?
若是有,那是不是代表当真会有来世今生?
阿隐,如果真的能有来生,你还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罢了罢了,
阿隐,
若有来生,你还是自由些吧,或是小官家的爱女,或是寻常百姓,来生,你还是不要有这么多的命不由己,不要再受这么多的苦了。
……至少,不要再过这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孟廷希深深叹了口气,强烈的阳光就这般落在他眉眼之间,刺痛的意味自眼球漫起,激起晃影阵阵,眉眼斑白之间,昔年她初次入府那场景又恍然浮现
小小身影走在那条大道之间,迎着漫天流萤,她回头,入眸的是兄长,只有兄长。
倘若那天他没有出现在那条长廊之下,若他第二天没有闯入褚芳阁,与她说长大以后要娶她的话,他从未那般叨扰过她,从未与她有过纠葛,如今一切,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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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阿隐噶了(二)(2/2)
会不一样。
刀绞一般的痛意自心底而起,顺着血液,蔓延全身,
他抱着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哪。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一直走,从最为繁昌的街道中心走到街道之外,从烈日当头走到黄昏傍晚,直到最后,走到他浑身没了力气。
“孟兄?”
“爷——”
在他浑身一软跌下地的那瞬,整个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搀扶住。
他浑浑噩噩地抬头,眼前人影晃晃,飒飒晚风如潮,不轻不重地吹动着他眼睫,随着喵呜一声,视线逐渐清晰,
是严昊穹。
大抵是身体透支到了极致,他还没能将眼前的人彻底看清楚,就浑浑噩噩地昏了过去。
孟廷希再次醒来,已是到了一间陌生的房间。
疲倦到了极致的目光缓缓抬起,率先入眸的还是严昊穹。
看到他,孟廷希心里不由自嘲地笑了,又出现幻觉了吗,严兄远在北疆,如何能来苏州。
可眼前少年容貌依旧,乖戾的眉眼微微飞起,褪了武将装束,一身墨蓝色简装将那身青春洋溢的气息展现无虞。
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人的气息,孟廷希先是一怔,然后不由生出几分错觉
莫不是,适才发生过的事竟只是梦一场,阿隐从未遭受过何苦难,他们也从未去过苏州?
然而这想法才隐隐冒起,便听身边的人开了口
“她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孟兄节哀。”
节哀。
好似升腾而起的苍草遭遇雷击,用尽毕生之力想要摆脱些什么,却是不过须臾便被摧残得粉粹。
不过,他说得真好啊,
在天有灵,
适才一路来都在想何阎罗鬼差,其实,像阿隐这样的人又怎会入地狱,
只有他,像他这样自私又无能耐的人死后才会入地狱,受尽修罗炼狱的审判。
心梗痛意自他身体一次次拂过,微黄烛火下,连带着他眸子的光也渐渐落尽。
无忧看他这样,不免也要跟着伤心,但如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得撑着,他偏过身快速的擦了眼泪,端着药碗上前
“爷,先吃药吧……”
孟廷希没说话,怔了半刻,无神的目光转而看向严昊穹“她呢。”
“夭娘在给她梳妆。”
“带我去看看吧。”
严昊穹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他满心满眼毫无生气的模样,终究还是带他去了。
孟廷希走近的时候,阿隐已被换了身干净的衣,脸上的伤也被清理得干净。
夭娘化妆的技术极好,不单将阿隐脸上的伤遮得半点不漏,还恰到好处地放大了她脸上的优势,细细瞧着,竟比从前还要娇俏三分。
夭娘素来是疼她的,知道她喜欢鲜艳的颜色,素日又总爱摆弄摆弄些花草,今儿给她换上的是一身茜色的千瓣芍药纹上衣,
衣襟袖口点缀着祥云万千,勾着含苞待放的娇,落在她指尖,栩栩如生,
纤纤细腰用锦霞纹腰带系起,挂着他从前半生不熟打出来的如意络子,整整齐齐垂挂在浅藕色百褶裙面之上,万缕青丝挽成小家碧玉的模样,
发髻上并没有多繁复的钗饰,只用红绳束起,而后插上蝴蝶钗子固定,最后再在她耳后鬓边添上一对小巧银铃,
房里榻边放满了海棠月季,她安安分分躺在其中,便也似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当真是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