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程往事·相思(十八)(1/2)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又是几个春秋,林隐窜了个子,模样也出落得越发标致。
可年龄见长,这心性却不见多少长进,
反正她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府里没人管她,太太也整天忙着大人该忙的事,
所以,林隐的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天去明辉堂请安学规矩,
剩下的时间,不是做功课,便是去逗逗孟廷希,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虽还能与她厮混一处,却再不会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加之他现在去了书院,每天能着家的时辰就那么一会,也闹不成什么。
不过这也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每每只要他得空了,还是会来找她,
有时是给她带些外头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跟她讲些书院里碰到的趣事,
林隐素来笑点低,每每都能被他逗得笑得肚子疼。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些,眨眼睛,很快就到了中秋节。
今年的中秋节十分热闹,——不单单是孟家,翟秋白娘家远方表亲,榆阳郡守姜家也来了。
不过这次翟秋白没有准许她出去见外客,她就这样被孤零零的遗落在了褚芳阁,
想着如今身边的丫鬟都是家生子,嬷嬷也全都是有家有口的,她心里慈悲,给大家放了假,等人一走,整个院子便清冷下来。
林隐闲得无聊,睡了足足大半天,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自己个儿爬起来梳洗一番,这个时候,膳房也正好送了晚饭来,
有鸡有鸭,看着还不错,
林隐擦了擦手,想着今儿是中秋,动筷前还不忘举杯敬明月,
可抬头一看,今晚的天不带半点星子,一轮明月就那样孤零零地挂在半空,倒显得冷清。
“真可怜。”
林隐自嘲地笑笑
“你也一个,我也一个,一样可怜。”
“怎么就一个人了。”
林隐寻声看过去,孟廷希正站在院门口,冲着她盈盈直笑。
“仲文!”
看到他,林隐又惊又喜。
但很快,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好好的家宴,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孟廷希却只笑“既是家宴,我便不该来陪你吗?”
倒也不是,只是今儿院里没人,她睡醒后一时犯了懒,只洗了脸,没有梳头发,早知他来,她就略收拾收拾了。
所以,在得知此次孟廷希有整整三天的假期,她算着他一定还会来,第二天她特地起了大早,不但梳了光溜的发髻,还学着大人模样擦了点香粉。
她原就生得如花似玉,经这些年的调教将养,整个人更似凡间明珠一般,光是往人前一站,便觉璀璨惹眼,
如今稍稍打扮了下,莫说旁人,就连孟靖元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也不由瞥了两眼。
但今儿她失策了,坐在院子等了足足一天,从太阳升起到日上中天,从夕阳西下到月上梢头,等得她从满心欢喜到浑身失落,案上的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孟廷希也没来找她,
不但人没来,连口信儿都不曾送来半个。
她再次看到他,是在第三天的傍晚,她从明辉堂请安回来的时候,
确切的说,是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坐在湖边的亭子里,而他身边,是那个榆阳郡守家的姑娘,姜布衣。
不知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瞧着,并不像不相熟的关系。
林隐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恍惚间,忽然想起昔年晚荷说过的话来
“姜家姑娘那出落的,才是正统的世家千金”。
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真的是不一样,
分明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但这样瞧着,林隐只觉得她好似明月繁星一般耀眼,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单是往那盈盈一站,周处的花朵都好似顿时没了颜色。
晚风越发狂肆,刮出几阵腥雨滋味,拍打在人的脸上,冰冷又苍凉,
林隐却好像毫无知觉,犹是定定站在那,望着湖边远景,看了许久许久。
却不知,于此同时,身后正同样有着一双目光定定看着她。
狂风急雨下,他坐在那,看了她好久好久,最终却只不动声色的将雨伞递给滕之,然后转过身徐徐而去。
林隐原是想着,孟廷希大抵只是出于礼仪要去照顾客人,才不得已冷了她几天,依他的性子,过两天他就会来的,
她甚至都想好了,这回可不能同他置气,他来了,愿意同她说这几日的事,她便听着,他不愿说,她便不问了。
哪知,她又失策了。
孟廷希还是没来找她,
这天,明天,后天,直至后头的好多好多天,孟廷希都没再来找过她。
起初时,林隐还以为是他只顾着和姜家姑娘玩耍,就把她给忘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还有点生气。
可旁敲侧击地一打听,姜家姑娘早在半月前就回去了,
而孟廷希,这几天除了读书,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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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前程往事·相思(十八)(2/2)
能绊住他的。
林隐想不通为什么,她想不明白,这样好的一个人,这样离不开她,天天来找她,恨不能长在她院子里的一个人,
甚至嬷嬷教导他说要他避嫌,也忍不住偷偷跑来见她的人,竟会在平平无奇的一天里,突然就不来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段关系,也结束得莫名其妙。
但林隐还是抱了几分侥幸的心思,暗暗为他开脱大抵是他事忙,抽不开身吧,
直到后来,她去到他院里,他也不肯出来的时候,她才隐隐察觉,孟廷希大概率是不会再来了,
此后,再也不会来了。
但这个时候,林隐还不知道的是,在此期间,于她而言只是懵懵懂懂的觉着少了个玩伴,
于孟廷希而言,却是犹如心头缺了块骨血,是煎熬又无法发作的痛。
初见她时,他并不知情为何物,甚至不知何为妻子,只知每每瞧见她,他便心生欢喜,
他心里欢喜,便想时时见到她,日日见着她。
起初时,他还常常感叹,感叹在这板正又压抑的宅院之中,竟还有幸遇到她这样好的玩伴。
可是,五年的时间,他早已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长成通晓人事的成熟男子。
在这五年里,在与她一次又一次的打闹中,日复一日的相处下,好像一切的关系都正悄然发生着改变。
而真正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是那天,
听他说了大半日的话,姜布衣忽而冲他一笑,“听你日日提起阿隐,倒不知这个阿隐究竟是你何人?”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最好的玩伴”,可话到嘴边,舌底的话却是再难出口。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好似大梦初醒,从头至尾,他竟是从未将她当成过“玩伴”。
可是,
她是兄长未过门的妻啊,
她终究是兄长的妻啊。
那天晚上,孟廷希几乎一夜未眠,在漫漫长夜里想了又想,念了又念,最终在第二天一早宣布要去书院长住。
便是偶有回来的时候,他也强忍着,克制着不去看她。
他想,虽是自小的情分,难舍难分些,
但只要他懂得保持距离,依嬷嬷所说的学会避嫌,终有一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会回归正轨。
她,终究还是他兄长的妻,
而他,终究还是孟家的二爷,孟靖元的同胞兄弟。
可是,一颗活生生的心,又岂是那样容易便能克制得住的。
起初时,孟廷希倒也没觉着什么,
甚至有时候他不禁还有些怀疑,是不是根本就是他理解错了,其实,他从来就不曾对她起过什么心思,
还是说,在这深宅大院待的时间长了,他竟也是这样的薄情寡性,不过几天,就把人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啊,时间这样一天天的过,他才慢慢地体会到,何为相思,何为煎熬。
倒也不会有何特别,只是在他照常吃饭睡觉的时候,在他读书写字的时候,在他百无聊赖发着愣的时候,
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就是在做着与那个人有关无关的那么某一瞬间,从前与林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会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脑海,
软乎乎趴在栏杆偷偷打盹的,
在人前规矩板正,嬷嬷转身一走便将他塞得满嘴糕点的,
毫无世家拘泥,撸起袖子喊他玩泥巴捉蝈蝈的,
他心情好,她就陪他傻乎乎地笑,
他心情不好,她就在待在一边轻声细语说着宽慰之词的。
一幕一幕,记忆犹新,新到好像一切就发生在昨天,细细想想,却又仿若隔世。
两杯凉茶下肚,孟廷希逼着自己压下这不该忆起的往事,逼着自己不再去想任何一件与她有关的事。
可每每她经过他院门前,望见外头那个失落落、单薄又细弱的身影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再想起从前同她从无顾忌的欢声笑语。
每当这种时候,孟廷希心里那股子压抑许久的情愫又会死灰复燃。
即便再次克制住,强忍着许久许久不去见她,但每当做何与她有关或无关的事的时候,埋在心里的那颗种子又会慢慢复苏。
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生出藤蔓,抓着他的心肝,遍布他的角角落落,守着他,困着他。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深夜里,他在书页款款落笔。
可是,随着一天更比一天的煎熬,孟廷希心里的藤蔓越发不可控制的无限滋生,无限攀爬。
书房里,
他把满满相思写进书里,刻在案下。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一句又一句,
一页又一页。
只是,孟廷希怎么也料想不到的是,
正是这满满的书页,案面之下铭心刻骨的篇章,竟会变成将她推入万丈深渊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