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尘往事·伯言(十一)(1/2)
想着孟靖元素来那样不待见阿隐,起初孟廷希还担心兄长不肯来,把阿隐送进房里,在等她换衣裳的功夫,正打算着他也去一趟,亲自把兄长请来,一抬头,透过漫天的飞雪,却见兄长来了。
孟靖元赶到见到林隐的时候,她正昏昏沉沉的窝在褥子里,浑身发着颤,小脸儿泛着极其骇人的白青,额头小绒发沁着不知是汗还是冷水,湿津津的贴着肌肤。
不似从前那副无关己事的凉薄姿态,见她这样,他显然脸色难看,号了脉写了药方,便出了房。
“管事嬷嬷何在。”
寒雪纷飞的长廊之下,孟靖元身形板正地坐在那,语气不重,但不知为何,此刻瞧着却是凛如霜雪,单是坐在那,便觉着浑身覆着寒意,冰霜四起。
众人一看便知他果真是动了怒,当即两腿一软,管事嬷嬷跪下道“婢子一时疏忽,害得姑娘遭了大罪,求大爷饶命!”
孟靖元没接话,
此刻周处寒霜依旧,管事嬷嬷也不敢看他,跪在石阶之下垂着脑袋呜咽解释
“婢子、婢子谨记教诲,回来便已按份例给姑娘添置了碳火和褥子,亲眼守着姑娘歇下了,才退下小憩,这些——院里上下皆可作证,
只是,今儿大好日子,婢子一时糊涂吃多了酒,又怕扰着姑娘才不敢贸然回房,却万万不曾算到,姑娘竟会半夜自个儿跑出来,
大爷,婢子入府数十年,从未行差踏错,当真是一时糊涂,当真是一时糊涂啊——大爷!”
“你糊涂?”孟靖元静静的看着她,看了这许久,听了这些,也终是开了口
“她究竟因何身患咳疾,因何满手冻疮,如今又是因何落入水缸,你糊涂——是要我一一查明,解释予你听吗?”
尤是声声不轻不重,却字字掷地有声,尤其“查明”二字,犹如冷箭破空,当即震得人心一颤。
管事嬷嬷从未见过孟靖元这般,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连连磕头求饶。
面对石阶之下起起伏伏的磕头,孟靖元并未暴怒,只盯着看了会后,缓声道“褚芳阁管事不敬主子,滥用职权,数罪并罚,责,杖刑五十,以儆效尤。”
管事嬷嬷被吓得当即一怔,脸色白青,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哭着爬上石阶,跪在孟靖元脚下求道
“大爷——我、婢子入府数十年,服侍太太,照顾公子,从未行差踏错啊,
便是大爷,大爷小的时候我也是抱过带过的,如今,竟要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片子下此狠手吗?”
“我有没有说过——”孟靖元正坐起身,此时他的眼里已是冰冷彻骨,却像是强行压制着口尚未吐出的冷气,始终没有发泄出来,
默了半晌,孟靖元又开口道“她既由太太亲自带入我孟家府门,便是孟家的主子,主子便是主子,由不得尔等作践。
何况,早前已给过你们机会,你们非但不加以悔改赎罪,还变本加厉,险些害人性命,我岂能饶你。”
“可是,大爷您分明也不喜欢这丫头不是吗?”
闻听此言,孟靖元眼里显然震惊,
管事嬷嬷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变化,只顾着一个劲儿的磕头谢罪,扑着爬上前死死拽住他衣襟
“这些日,大爷也是不喜欢这丫头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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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前尘往事·伯言(十一)(2/2)
婢子自入府以来,便与孟家一心,与大爷一心,如今也是在顺从大爷心意啊。
婢子知道大爷心里苦,不过病了场,便受如此怠慢,堂堂嫡长子,却只配了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大爷心里有气,婢子心里更气,
所以,所以婢子这才斗胆处处针对,大爷明鉴,婢子一切,一切皆是为了大爷啊!”
“放肆!”听到这些,孟靖元原本满是震惊的眼神恍然一变,集愤怒与厌恶于一处,他厉声喝道
“我何时便授意你处处针对,何时又曾说过这番言论?
你说入府多年从未行差踏错,你说院里上下皆可为你作证,如今我亲自受理,证据确凿,你还敢肆意攀扯,不用多查便知尔等羽翼强硬。
我看你不是糊涂,分明是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孟靖元垂眼盯着她们,原本漆黑的眸子凶光阵阵,在寒雪纷飞的夜空之下,肃杀之气已是隐现三分
“自来宅门大院出刁奴,太太常年忙于生意,甚少踏及后院,昔日托你,也不过是看你入府多年,颇有几分实诚稳重的道理,却不想竟是引狼入室。
事到如今,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口若悬河攀蔑不止,实在可恨!”
管事嬷嬷惊得瘫软在地,连忙又改口说自己错了,求大爷饶命。
但此刻的孟靖元也不欲再与她废话,怒气十足的话说完,他叫了声滕之,
“便说是我的话,褚芳阁管事藐视家规,其位不正,交由太太亲自处置,其他人,轰出府门,永不再用!”
这次的事情把他气得不轻,那些人被拖出去好一阵了,他脑子里一阵阵的嗡闹声还在盘旋不止,
于是,他想回去静一静,
但此时丫鬟还在熬药,孟廷希之前一心担心着林隐会不会有性命危险,等他一来,放下心了才发现自个儿衣裳也湿了大半,早前在他号脉的时候,也出去了,
现在整个房里也没什么近身伺候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孟靖元也不好急着离开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头还是胀痛得有些难受,
但此时的褚芳阁是这么个境况,他也只好忍着,
想着,等药送了来,看她喝下去了,汤药见效了再走也不迟。
于是,他便那样坐在外阁,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
可等着等着,他又好像突然听到房里的动静来,
轻轻地,温温软软地,听不太真切,他侧过脸,但也只是侧过脸,就连余光都不曾落在里间,
顿了半刻,好像没再听到什么动静,脑袋便又转了回来。
外头风雪依旧,纷纷扬扬,不多时,层层交叠的瓦片便已覆了皑皑成积,一眼看去,雪白无垠。
孟靖元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外头,却也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那么长的时间,他始终是那样坐在那,一动不动。
“好冷……”
尤是软绵绵的,
孟靖元眼底细细一颤,这回,他听得真切,她说好冷。
他不由顿了下,
在他犹豫的那么半刻,房里又道“好冷,好冷……”
放置在腿上的指骨不自觉的缓缓拢起,他垂下眼,耳里的声音却越发清晰,越发凄凄“好冷,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