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韶华赋(三)(1/2)
七月初七是一年一度的灯会节,往年这种时候,姜布衣要么是被勒令留在家中,
即便有出去的机会,也断然是离不开父兄的视线的。
今年可好,能管她的人都不在。
加上听说今年来了个西域的巫祝,婚姻前程,一卦便知,甚是神奇。
姜布衣来了精神,一早就打算好了要拉着凌官一起去看看热闹。
可凌官只会唱戏,却不解风情,一句“不得闲”,就把她给打发了。
姜布衣郁闷了半天,转念一想,既然他不得闲,那便来听戏好了,
至于灯会,到了晚上她自己去,只要能出来,总比闷在家里好。
不料这天凌官压根儿没在梨花苑。
“昨儿凌官就连夜告假去了,大概是他老父亲的病又加重了吧。”
从梨花苑出来后,姜布衣一直忧心忡忡的,
坐在马车里发了半天的愣,眼看就要到府门口了,又忽然叫了声改道。
半个时辰后,姜布衣在城郊的一处农户门前下了车。
说是农户,其实就是简单的茅草屋。
半圆状的院子用篱笆围起,院里养了只小鸡,放水缸的屋西角被手织网兜单独隔出来,用来做小菜园。
凌官大概是刚熬好了药,正端着碗往正屋里赶,精瘦的小黑狗则是乐颠乐颠地跟在主子后头,都没留心看到院门口的人。
姜布衣放眼看了看,这处小小的院子虽说满打满算养了这么些,却也干净,
便和她初次见他一样,是清澈,和安宁的意味。
哐当一声,
姜布衣恍然回过神来,隐约中好像听到里头在喊父亲什么的。
一时间,她心智乱了大半,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忙里忙慌就冲了进去。
只见药碗翻在地下,热气腾腾的汤药洒了一地,满室内都是药腥气,
而榻前那白发斑驳的老人咳得又疾又喘,颇有断气之嫌。
“快,把马车卸了,骑马去请郎中来!”
姜布衣忙声道。
可从这里到城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回得来的,姜布衣看着那老人咳得越发严重,没几下甚至咳出血,不由也跟着心急起来。
她无厘头地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忽然想起幼时去苏州孟家的时候,好像记得曾见过快速止咳的方式。
“早年听闻食指中指间是为咳喘穴,你试下可还有用。”
凌官显然也是被这一幕吓得浑身瘫软,怔了好一阵,才颤抖着握住老父亲的手,按她的方式按压了几下。
姜布衣则是跑去西屋角,在小菜园里拔了两根萝卜,起身的时候望见有薄荷,便也摘了几片,
她把萝卜递给茯苓,叫她想办法榨出汁液,自己就快速地把薄荷叶捣烂了,示意凌官把它涂抹在病人太阳穴上。
凌官照做,这边正涂完,萝卜汁也送了来,
凌官又依照她的意思,少量多次地伺候父亲服下,
一套流程下来,咳疾果然有所控制。
两人顿时心安不少,等郎中来了,重新施针开了药,父亲的咳疾便算告一段落。
只是郎中说他父亲这热毒之症是日积月累的,平日里只能悉心调养,要想彻底根治,是不能够了。
吃了这么多年的药,凌官自然也清楚父亲是个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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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番外·韶华赋(三)(2/2)
也没指望这么一副药便能还他康健之身。
但这位姜三姑娘会跟到这里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更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竟是她救了父亲一命。
“你说——”
姜布衣打断他客气又礼貌的致谢,笑问
“我也算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就打算这么敷衍我?”
凌官闻声默然半瞬,“姜三姑娘希望我如何谢?”
“首先,我不喜欢你这么生分。”
凌官本来下意识地想说时辰不早了,要她早些回去的话,但抬头望见帷帽之中若隐若现的脸庞,
“凌官出身,与姜三姑娘相差甚远,实在不敢高攀。”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每每出来没人作伴太无聊了,今儿来便是想叫你一起去看灯会,哪知竟耽误了。”
凌官当场噎住,思虑片刻,然后郑重其事的与她深深一鞠
“凌官明白了。”
大抵是为了谢她这次的出手相助,凌官忙完家里的事,再次回到梨园的时候,竟主动约了她。
姜布衣很是高兴,
虽然也不知道究竟因何这么高兴,但好像只要凌官与她说说话,遥遥的往她看上一眼,她就高兴。
赴约那天,她特地换了身桃粉色的纱衣罗裙,常年按规制挽起的头发放下来,用同色系的发带简单地系个结,长长的垂在身后,
化了娇俏的妆,最后在额心点上几叶应景的莲花花钿,
她的长相偏向温婉大气,平日多以水蓝、青藤这类清冷的颜色为主,
今儿忽然换上这身娇嫩的颜色,倒也不觉得突兀,反是温婉之中又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碧玉意味。
她满意地看看铜镜,然后对送帷帽来的茯苓道“今儿不必戴了。”
“可是姑娘……”
“今儿没有姜三姑娘。”姜布衣俏笑道,边抬手往茯苓鼻尖轻轻一刮“也没有梨园戏子。”
今天的她真的心情很好,大半天下来,脸上的笑意都清晰可见,
然而,两刻钟后。
“凌官托我来告诉你,今儿有个角儿临时告了假,托他顶班,叫你不必等了。”
姜布衣挺无奈,坐那愣了半晌,最后捡起帷帽往头上一扣
“算了,就当给他捧捧场吧。”
这回捧场一捧便是一整天。
姜布衣不记得他今儿唱了几场,只觉得自己看得眼睛都累了,止不住地想打瞌睡,他才算完工。
好在他还算有点良心,卸了妆发,便第一时间来找她赔罪。
姜布衣原是困极了,但见到他,又来了精神,
不但来了精神,还有心思玩笑一句“你这算欠了我两次情,打算如何还我?”
凌官虽混迹梨园,却很是腼腆,加上她每次来都将目的放得如此明显,现在又被这样戏问,耳根一下就滚烫起来。
姜布衣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拘谨,不由越发好笑“你从前没有被人调戏过吗?”
“有的。”
姜布衣神滞了瞬,“我说错了话,先生……勿怪。”
“但、我和他们不同,我不是……”
看他微微垂着眼也不说话,姜布衣怕自己越说越伤了他,便索性将话匣一关,改口道
“今儿也不算晚,若先生得闲,便陪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