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晚来风(二)(1/2)
当天夜里,两人去了孟靖元的墓前。
这里和孟廷希的梦境不一样,孟靖元,一个暴毙在新婚夜的人,又恰逢孟家败落,于孟家而言,这便是不详。
他的墓被安置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想是人迹罕至,她们来的时候,这里早已杂草丛生。
但瞧着这幅景象,阿隐并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靖元喜静,没人来打扰他,也好。”
她淡淡地如是说道,然后撑着身体,给这里前前后后打扫了个遍。
清理干净了,天也亮了。
阿隐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安安静静地松下发髻剪了发,在发上仔细地结了红线,和书信一并烧了,
而后举起红线牵着的一对鸢尾酒杯,靠在孟靖元墓碑前,与他一并饮尽。
她不胜酒力,一杯下肚,眼眶就泛起红来,她抱着他的碑,叫他靖元,叫他孟郎君,
她靠在碑前,额心抵在孟靖元的名字上,说,“如今结了发,喝了合卺酒,你我便是夫妻了。孟郎君。”
当年初入明辉堂,不知何为郎君,他说一切如旧,叫他伯言哥哥便好,他说他不会伤害她。
时至今日,她明白了,不想再叫他伯言哥哥,任他后世孤冷了。
夭娘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她,在那一天,她与她说
“你跟我走吧,我们去北疆,去平凉,哪怕居无定所,也比这个吃人的地方好。”
林隐却摇头“靖元因我而死,孟家因我日夜不宁,不想再牵连你们了。”
夭娘道“严校尉说了,他会护你周全。”
是了,
严昊穹自来的那天起,便说了要护她周全。
知道孟家爪牙颇多,他甚至不惜私下军令调来戚家军的将士,誓要护她离开,
却不料转头间平凉竟出了事,他父亲被弹劾拥兵自重,连镇北王也受此牵连。
林隐自然知道这是孟家的手段,她害怕了,跪在孟家门前,求翟青寒收手
“只要婆母肯收手,我、我一定回家,做好长媳本分。求婆母,放他们一条生路……”
她甚至不敢说回“孟家”,每一句话都谦卑到了至极。
翟青寒收手了,严昊穹离开苏州那天,万般深刻地望着夭娘“你要护她,我一定会回来接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离开,夭娘就接着出了事。
在林隐回到孟家的当天傍晚,夭娘就被翟青寒囫囵捉去,踩在地下“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也配插手我的家事?”
夭娘奋力反抗,就在她反抗间,一张张书信自上而下抖散开来,淅淅索索落在她手边脸上。
她本无意去看,可瞥眼间望见“萧弘业”几字,实在刺眼。
翻起一看,果然是当初与萧弘业的点点滴滴。
“你不是一直说何男人无用吗?若不是那个男人,你只怕活不到如今呢。”
讽刺的笑声连绵入耳,“我当是多好的货色,到头来,竟是连何为恩怨都分不清的蠢货。”
夭娘震惊又诧异地一张接着一张地翻看着书信,到最后,整个人再没半点反抗的气力。
她不反抗了,翟青寒也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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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番外·晚来风(二)(2/2)
“还有脸面插手旁人的事,且看看你如今,可当真对得起你那萧郎!”
夭娘彻底败下阵来。
是啊,她这样残败的人,如何对得起她的萧郎。
她的萧郎从来都是那样救她于水火,惜她护她啊。
时隔多年,但她永远都记得,当初遇到他的那幅场景。
那还是在金陵的时候。
身为富商嫡女,她没有青梅竹马,也没有心仪之人,而是很乖巧地听从父母之命,在最好的年纪,配了当地的一户李姓秀才。
在母亲的安排下,她曾躲在屏风后,远远见过这位李秀才一次,
不说好看,是本本分分的书生模样,在与她远远相看的契机,谈吐间也皆是书中的“之乎者也”。
于是她就想,像他这样的读书人,即便日后谈不上情浓意深,好歹也能相敬如宾,安稳一生的。
可老天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新婚那天正遇马匪作乱,夭娘原就生得花容月貌,被养在深闺多年,更是一水儿的柔弱之姿,
长得好看,却没能耐自保的人,下场毫无疑问。
可那群马匪丧尽天良,侮辱她却不杀她,完事之后甚至还狂妄的将残破不堪的人送回王府门外。
这件事很快在方圆百十里传开,传得人尽皆知,
王家姑娘的新婚夜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阁中软榻成了他们遐想连篇的笑柄,
他们人人长了张嘴,都能在她背后在她眼前指指点点,
凡是恨她的,喜欢她的,见过她的,没见过的,都能对她恶言相向!
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骂她脏,骂她贱,骂她人尽可夫!
外头众口铄金,也没有关系啊,她还有疼惜她的父母兄弟,她还有夫君。
绝望之中,她一次次的自我安慰。
可是,一夕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李家因此厌弃她,王家视她为耻辱,在这一刻,好像一个一个都巴不得她死,
就连李秀才,那个只与她遥遥一见相看过的小郎君,也一改斯文做派,
“一双玉臂千人枕,你这样的人,苟活一日都算污秽!”
他一纸休书摔在她脸上,轰她出门,对她拳脚相向,
其手段程度,丝毫不亚于那天的马匪。
而她的兄弟,自来手足情深的亲兄长就在旁边冷眼看着。
在那一刻,夭娘觉得天都暗了,
原来,她竟是多余到了这般程度,
既如此,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万念俱灰之下,她选了一条世人认为她该去的路,
——投河自尽。
也正是那一天,她遇见了世间最好的男子,萧弘业。
他是唯一一个不会骂她笑她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在众人都觉得她该死的时候,却依旧义无反顾救下她的人。
夭娘始终记得,那天她坠入河中,几近窒息的时候,是他不顾一切救起的她。
金陵的河水很冷,她的衣裳被人撕扯得稀烂,他就脱下自己的衣紧紧包住她。
这样做的后果可想而知,当地的民众、包括王家李家的人越发激慨,好像她当真犯下了多大的罪,非死不可。